冉颜心情轻松地点点头,让晚绿扶着她下慢慢往下走。上偶而遇见一两个村妇,她们也都认识晚绿,见她扶着一个女,知道是冉十七娘,便退至道旁微微蹲身行礼。
冉颜也都客气地出言请她们免礼,给人留下了十分和气的印象。
为了走近道,晚绿与冉颜从村中穿过,遇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唐朝没有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纵然这些村民是冉氏庄上的雇农,在见到冉颜,甚至见到冉氏家主时,都只需简单行礼问候便是。
两人走到村头时,忽然听见一阵咋咋呼呼的喧闹声,不过片刻,便看见十余个小童被一名老者拿着拐杖追赶,像一群扑棱棱的小鸟,边叫着边拼命地跑。
女童都是揪着两个髻,大一些的着裙,小一些的着裤和交领衣,男童花样就多了,有的也如女童似的,团着两个髻,也有揪着一个的,还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约莫五六岁,把头发都给剃了,只留脑袋前的一撮,扁着嘴就要哭的样。
冉颜见他们身上都是泥巴的模样,有两个面上还带血痕,便猜测,约莫是一群孩背着大人掐架了。
果然,她这厢刚想过,便听晚绿逗那个落在最后的小胖道:“平小郎,掐架又被抓个正着吧!快些着跑,若是被族长抓着了,回家你阿娘可又要整治你了!”
那小胖哇啦一声哭了出来,便是哭得凄惨,脚下也没消停,两条小短腿使劲儿地倒腾,生怕被捉住。那模样,当真是可爱得紧。
冉颜满脸乐呵呵地道:“晚绿,你可真是坏着呢!”
晚绿见冉颜似比从前开朗多了,心里高兴,故意与她斗嘴道:“娘看热闹看得这般欢快,还编排奴婢!”
冉颜向来就是这个德行,被人一语戳穿未免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还未及接话,身猛然被人撞到一边去,晚绿失声惊叫,连忙伸手抓住她,两人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身,这才没有摔到旁的水沟里。
冉颜站稳之后,抬头看那撞她的人,是一个身着浅褐色麻布裙的村妇,人早已经跑远,虽然看不见正面,但见她脚步凌乱匆忙,颇有点失魂落魄的样。
“怎可如此无礼!”晚绿火气一下便上来了,“娘,奴婢先送您回府,回头便找那村妇算账!”
冉颜收回目光,淡淡道:“算了,见她步履匆匆,怕是遇着什么急事了。”
“什么急事?天塌了么!竟然撞了人也不知赔礼!”晚绿怒道。
见晚绿气鼓鼓的模样,冉颜不禁无奈一笑。
冉颜发觉自己这几日轻松下来,虽然十分的无所事事,却比以前活泼了许多。从前面对尸体时,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必须要严肃认真对待,不能有一丝马虎,她又是个工作狂,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副人人敬而远之的“死人脸”。
这种变化,许是好事吧!
晚绿扶着冉颜走到村头,只需再过一道拱桥便到了冉府庄,两人刚刚踏上阶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蓦地划破傍晚的宁静,惊起水边的鸟,扑棱棱的四下散去。恰是应了晚绿方才的话――天,真的塌了。
“郎!郎!”
妇人的悲泣声就在不远处,紧接着便是男女老少的七嘴八舌的安慰,无非是节哀顺变之类的言语。
丧之痛,痛彻心扉,更何况,这周郎是刘氏唯一的儿,刘氏是个寡妇,前面有过两个儿,都得病去了,夫君年前也撒手人寰,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刘氏,母俩相依为命,其痛更是难以承受。
刘氏恐慌地道:“不,我家郎不能死,我要去找吴神医!他定能救活我家郎!”
“正是正是,刘嫂,你且候候,咱们带着郎这就去找吴神医。”有个汉附和道。
眼看周郎是死了,但众人似乎对吴修和特别迷信,一厢情愿地以为他真的是神医,能够令周郎起死回生。
冉颜听到人群一阵骚动之后,便瞧见一群人急慌慌地从一小片树林中冲了出来,为的是个抱着孩的庄稼汉,身上灰色的窄口短衣短裤,衣物头发全都被水浸湿贴在身上,显露出壮实的身板,在他身侧还有同样浑身湿漉漉的青壮男。
紧随其后的便是几个身着麻布长裙的妇人,其中一名便是方才撞了冉颜的那个。
一群人远远地便看见了站在桥头的冉颜和晚绿,纷纷叫嚷道:“小娘!快快帮忙请吴神医救命!”
晚绿对冉颜小声急道:“吴神医今儿早便去西山采药了,这会定然是回不来的!这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