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自己也还没看过,但她看看挂钟,说:“快上课了。”
“那我们一会儿下课再看吧。”
“好。”盛夏说。
“夏夏,看盒子上的LOGO,是个新锐设计师牌子,之前我女神穿过这个牌子给代言站台,特别出圈,我看到微博后援会和资讯站上一直在发,印象深刻!”
这同学说的每个字盛夏都听得懂,连起来就不太明白,但大约,这个品牌挺不错的?
那女生又说:“超好看的,花了多少钱啊,买的还是租的?”
盛夏想了想,回答:“六百多。”
整整五百显得有点刻意了,而她自己贴了一百,说多不多,说少也算用心了,应该不会惹人非议。
女生脸上表情有些微妙,声音放低了些说:“啊?那估计就不是正版了,正版租都要几千的。”
盛夏被这价格吓住了,盛明丰是不可能租仿货的,邹卫平更不可能了。
另一个女生安慰道:“没关系的啦,小活动而已,穿个款式就好了。”
“是呀是呀。”其他女生附和。
盛夏能明显感觉到,有女生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她也松了一口气。
前桌的侯骏岐默默听着,摇头叹息:有的人费尽心思要出风头,有的人却使劲把自己埋起来,好戏,好戏。
下午第一节 是付婕的课,周五的语文课,有点催眠。
下了课大伙都昏昏沉沉,大概对仿版没有兴趣,没人再提看礼服的事,盛夏等付婕出了教室才追上她,提了让她代为保管的事,付婕欣然同意,盛夏便叫上辛筱禾,两人抱着礼盒跟在付婕身后上了楼。
语文组女老师个顶个的年轻,盛夏发现,附中很敢任用青年教师,像付婕和赖意琳都是硕士毕业,从高一带上来,任教不过两年,这样的新老师在二中是带不了高三的。
其实年轻老师不仅教学手段新,成效显著,还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盛夏,你还不会化妆吧?”付婕在座位坐定,忽然问。
盛夏把礼盒放好,摇摇头。
付婕笑盈盈说:“那开幕式那天老师给你化?”
盛夏懵:“还要化妆么?”
辛筱禾说:“当然啦!”
付婕说:“你可代表你们六班的脸面呐!”
辛筱禾猛点头:“是呀,举牌女神都要化的!”
盛夏抿抿嘴,点头。
付婕说:“你的礼服是什么风格,我看看,好准备准备妆容的风格。”
盛夏自己也不知道,便打开盒子。
裙子层层叠放,拎起来才看到全貌。
上身是黑色丝绒抹胸,以黄铜片点缀蕾丝做腰封,裙身是灰蓝色,层层叠叠,点缀金色立体刺绣。淡静的灰蓝色与浓郁富贵的金相得益彰,抹去了金的土气,黑色丝绒一压,优雅大气。
鞋盒里躺着一双黑色复古高跟鞋,丝绒盒里,一个是黑色的皇冠,另一个里边有一条黑色丝绒CHOCK,还有一双丝绒手套,长度到手肘。
“这是……赫本啊?”付婕眼睛一亮,捻起礼服在盛夏身上比了比,“嗯,反差感,很惊艳。”
盛夏看着那抹胸,这,在学校里穿,真的好吗?
她当时只说了裙摆长度,倒没想着上身,可是,盛明丰看过裙子吗,他和邹卫平都觉得可行吗?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伸脖子看过来。
“付老师,你们班学生长得可真俊啊?”
“那是!不看是谁学生。”
“看把你美的,你可别厚此薄彼,你还有两个班呢啊。”
“就你多嘴。”
盛夏和辛筱禾面面相觑,原来老师们私底下是这画风。
正出神,就听到付婕低声调侃:“盛夏,你这回可要自己贴不少钱呀?”
辛筱禾抢答:“贴了一百,我看着这礼服好高级,比他们一千的也完全不怵。”
付婕把礼服小心叠好放回去,闻言惊道:“一百?”
随后她看了眼盛夏逐渐低下的脑袋,了然笑了笑,“嗯,那是很划算。”
这个课间不长,盛夏和辛筱禾先回班了。
办公室里,刚才还只是站在各自格子间的老师们凑了过来。
“你改天替我悄悄跟你学生打听打听哪里租的,我嫂子备婚,六百块也太值了,可以当敬酒服!”
付婕挑眉:“这是真的‘赫本’,六百不可能的。”
“正品?”
“嗯,鞋子DIOR的,也是真的。”
付婕家境富裕,上班着装朴素,可下了班也是妥妥的时尚咖,她说是真的,就假不了。
“现在学生,为一个活动,这么拼吗?”
付婕摇摇头:“我这傻学生可什么都不知道。”
“长得确实很漂亮哦!”
“性格也好哦。”
盛夏和辛筱禾下楼,满耳朵都是辛筱禾的赞叹,“太好看了”“低调又金贵”“优雅黑天鹅”“亮瞎某班狗眼”……
盛夏已经开始担忧,是不是太过了。她从来没有穿过抹胸。
“筱禾,以前,有人穿抹胸举牌吗?”
“几乎都是抹胸啊,不然就是吊带之类,”辛筱禾道,“往年穿婚纱的都有,这一天不就是要各显神通?”
盛夏这才稍稍放心。
-
周一换位,盛夏又要跨越一个教室换到第一组去,这一次不是辛筱禾的特殊日子,她自告奋勇帮盛夏搬,两个人抬着桌子艰难挪动,几步一休息。
“哇,夏夏,你桌子怎么这么重啊?”辛筱禾一边喘气一边艰涩开口。
盛夏在休息的间隙说:“可能我东西太多了。”
抽屉里满满当当,整齐但拥挤。
辛筱禾叹气:“上次张澍怎么自己拎过去的啊?跟他一比我俩可真菜鸡。”
盛夏想起上次是他给她搬桌子,手臂肌肉崩得死紧,想必也并不轻松。
“刚开学的时候东西没有现在这么多,”盛夏鼓励,“我们也很厉害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冷涔涔的声音,“是吗?乌龟爬似的,毅力确实可敬。”
盛夏扭头,迟到的少年站在教室门口,表情不算友好。
“放下吧,在这挡路。”张澍语气不耐地开口,说话间已经来到盛夏跟前,把身后书包摘下来递给她,“拿着。”
盛夏看着他,有点呆。干嘛?
张澍兀自把书包塞她怀里,双手一把提起桌子,抽屉里的东西哐当响,辛筱禾回神,挪到一旁让路,少年轻轻松松把桌子搬到了既定位置。
辛筱禾看向盛夏,尴尬一笑:“体力还是有差距的哈。”
盛夏抱着张澍的书包,跟在他身后到了座位,喃喃说:“我……书箱还在那边。”
既然实力悬殊,那么,他应该也乐意照拂照拂她,送佛送到西吧?
张澍抬眼,轻笑一声,“今天倒是使唤我使唤得挺顺嘴。”
使唤,这个词不是什么人道的词,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乐意。盛夏皱着眉,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好意思啊。”
说完放下他的书包,转身打算自己去提过来。
少女留给他一个背影。
张澍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怎么连这种程度的调侃都遭不住,那岂不是话说重点就要哭给他看了?
明明是她之前防着他的,现在又开口让他帮忙,他嘴一句都不行了?
当真是一点说不得。
张澍无声叹了口气,提步跟上去,没走两步就看到卢囿泽抱着书箱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眼神感激的少女。
“谢谢啊。”盛夏说。
“怎么还这么客气,有需要帮忙的你叫我就行,离那么近。”卢囿泽稍扭头回答。
两人走到座位边,卢囿泽没看见张澍一般,问:“夏夏,放哪?”
夏夏?
张澍叉着胯,气没喘过来,只剩冷笑。他搬个那么大那么重的桌子她甩冷脸,人家搬个小破书箱她殷勤成这样?要不要这么双标?
盛夏犯了难,之前坐这边的时候,书箱是张澍放中间的,而现在……
他的表情像极了护崽子的母鸡——就是鹰来了也休想侵占他的领地。
“放我桌底下吧。”盛夏说。
张澍一句“放中间啊”没说出口就被掐了回去。
他给卢囿泽让出地方,叫上侯骏岐离开了教室。
桌底空间本就不宽敞,书箱一摆,盛夏的腿窝在狭小空间里无法舒展,一天下来腿脚有些僵硬。
她不开口,他也没说话,就这么僵持了一整天。
最难受的就是侯骏岐,阿澍今天嘴格外毒,他就是脚指头猜也能知道后座两人是冷战了。
不过,挺新鲜。
晚上11点,卢囿泽过来叫盛夏回家。
盛夏从习题里回过神,居然又这么晚了,她今天效率太低了,于是收拾了习题打算回去再补补。
张澍还没走,而他坐得靠后,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收拾东西动静这么大,显然是要走,也没见他自觉让一让。
盛夏在心里微微叹气,无奈叫他:“张澍……”
听到她语气不同往日,有淡淡的不耐烦,张澍眉头一挑,往椅背一靠,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他其实没什么目的,就是一整天都没说话,他想听听她会不会再挤出一字半句,哪怕就像刚开始那样,说一句“我要出去”,或许,他半推半就,就打破这僵局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样子,在盛夏看来就是——求我啊?
她有些为难,卢囿泽正等着她呢。
卢囿泽见状,忍不住开口:“张澍,你幼不幼稚?”
这话一出口,周围众人神态各异,侯骏岐已经站了起来,张澍一个眼风扫过去,他又讪讪坐下。
盛夏也呆住了。
张澍扭过头,“关你什么事?”
虽然卢囿泽站着,张澍坐着,但张澍气场完全没输,云淡风轻的语气反而噎得卢囿泽一时无话。
“要不你去打个小报告,别光老王啊年级主任啊这一流,打到校长那去更符合你卢少爷的身份。”侯骏岐在一旁冷冷嘲讽。
气氛剑拔弩张。
盛夏没想到对话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不知道该与为她出头的卢囿泽同仇敌忾,还是事不关己绝不参与。
张澍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紧张,无意识低叹一声,抽了抽凳子腾出空间让她出去。
盛夏如释重负,刚迈出走道,忽听身后传来张澍仍旧冷淡的声音:“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