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早上七点,富小景在梅的房子里熬白米粥。
“快起床洗漱吧。”
梅躺在床上,披着外套夹着香烟在那儿喷云吐雾,“景,你不是和你那男朋友过年去了吗?怎么一大早有空来我这儿做饭?”
富小景在碗边磕鸡蛋,平底锅里的热油刺刺响着,“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没男朋友了。”
“是不是你太端着了?”梅弹了弹烟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人怎么就不知变通呢,该拿乔的时候拿乔,该伏低做小就得伏低做小,我是跟你说要想长久就别那么早滚到一起,但你得看情形啊。”
沉默。
“也不是不能挽救,梅披着睡衣从床上起来去开衣橱,挑了一件墨绿色裙子,“穿上这件去请他看月亮。”
“并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你知道,有一种好男人,虽然也爱玩,但他们从不碰处女。他之前对我有些误解,我们在一起其实是个误会。现在误会结束了。”
“就为这个,你跟他说,他要给你破了,不就不是了吗?这种人不图长线,短线就够赚的。”
“我觉得你前半句说得很有道理。”说着富小景就笑了,“你那么看着我干嘛?”
“你怎么一直出汗?你的腿……他就这么让你回来了?王八蛋!”说着梅走过来抱了抱富小景,“景,没事儿,告他,我把钱给你,咱们请律师打官司,他不是有钱吗?他就等着赔钱吧!到时候你也不用把钱分我一半,给我三分之一就行。”
三分之一也足够多了。
“他没强迫我。”
“你要不想放过他,有一百种方式让他赔钱。多的是律师愿意打这种官司,他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是我强迫的他。”
富小景并没说谎。
其实春节当天的月亮升起之前,他俩还是很愉快的。
早上一起吃饺子,吃完去唐人街看舞龙舞狮,两人还一起放了烟火,街上挤满了人,她主动挽着他的胳膊,看烦了回家涮肉,晚上去音乐厅,指挥家她很熟悉,曲子里还有很中国味的《春之序曲》。从音乐厅出来,有一位很漂亮的中年女士同他们打招呼,富小景第一次遇见顾垣的朋友,她很希望顾垣能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绍她,她的心跳还加速了些。
那女士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他们说,但顾垣并没给她时间,更没给她们彼此介绍。
他拉着富小景就往前走,走到车前,连车门都没开,就把她按在副驾驶门前亲她。路边的霓虹灯煌煌亮着,后来她被他拉到副驾驶,副驾驶位被调到一百八十度,他的脸压下来,把她的嘴角都给咬破了。
开车一路超速,竟也没有警察拦下来,她被他的激动给感染了,不由得去回应他。
在布鲁克林的那间客厅里,壁炉里并没燃着松木,室温冷的厉害,可她全身却热得发烫。
那条红裙子像燃着的火苗,炙烤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可后来即使火苗除了大半,她也没更凉些,反而愈发地烫,从里到外的烫,她口干得想要喝水,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捧溪水,当孩子的时候暑假去乡下玩儿,有一条小溪的水很清澈,溪里的水很清凉很解渴。顾垣拿冰块贴在她嘴边给她止渴,舌尖和下唇确实是清凉的,可喉咙却热得发烫。
下巴锁骨上的冰块慢慢溶化,也没让她更凉快些,她想她是发烧了。
有些人的爱情就像是发烧,一年能有好几次;有些人的爱情像出水痘,一生只出一次,出完了对水痘也没有留恋,日子倒是越过越好;只有少数人的爱情像晚期不断扩散的癌细胞,人死了,爱情才死,活着痛苦,却也不想死,宁愿苟延残喘。
她抱他抱得很紧,不为别的,只为他给了她最为原始的安全感和快乐。
但还是没走到最后那步,她在这方面太过笨拙了,以至于他很快发现她的没有经验。
为了确认,他竟然还问了她。
听到这一问题的瞬间,她有些错愕,她回说自己确实是第一次,他可以多教教她。
他不愿意。
富小景第一次体会到脱完衣服再穿上,比单纯的脱,屈辱感要大得多。
他给她穿好衣服,摸她的头发,向她道歉,“我早该发现的。”
美国人的初夜平均年龄是十七岁,她二十二岁,并不在他的经验范围之内。
如果早发现,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了。
顾垣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甚至还给她端来了热牛奶。
牛奶洒在被子上,明明是她洒的,他却说对不起,又搬来了一床新被子。
顾垣用行动明确地表明了他们不会有未来。
她睡不着,去客厅,顾垣在客厅抽烟,她从烟盒里也掏出一只点燃,这次她抽得很纯熟,没有咳嗽。
他去夺她烟头,富小景把烟头摁在他的胳膊上,她就是故意的,他俩都知道。
顾垣没躲,另一只手还夹着香烟,烟雾笼罩了他的下半张脸。
“疼吗?”
“不疼。”
“那就再烫会儿。记住,这是我给你留下的。”
其实都到那种地步了,做不做到最后一步并没本质区别。但他偏偏要以此来证明他是个君子,好像她要靠那层膜以此为生似的。
烟头在他皮肤上滋滋燃着,原来人的皮肤这么脆弱,他也不例外,可她并不心疼,因为他不再是她的任何人,从今以后,她也不稀罕他是。她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烟,摁在她刚才揉皱了的衬衫上。他的衬衫刚才被她弄得皱巴巴的,上面的两个扣子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