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九宫夜谭 璇儿 10500 字 8个月前

裴明淮听昙秀也这般说,只得无话。吴震道:“我问你,那些飞头蛮,平日里会伤人杀人么?”

姚兴不料吴震突然问及此,一怔道:“我们极少跟他们照面,他们都住在深山里面,那处瘴气遍布,我们若非要找些草药,轻易不敢进的。飞头蛮不与人相交,要出来也是夜里出来,我们若见到了,都是屏息躲开,他们也不理会。”

裴明淮道:“依你所言,他们也是不会胡乱杀人的。”

“不会。”姚兴道,“至少我们在此处住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他们自成一族,只要不去扰他们,自然无碍。”

吴震喃喃道:“可张鱼檀山坞众人的死法,确与飞头蛮的兵器相似。”指了一指,道,“他们都是被天蚕丝勒住脖子,那丝线虽柔,却锋利无比,堪比钢索,不但能切断人的头颅,还能切断四肢。”

众人想着昨夜此处情形,都是栗栗不已。那些人若是在睡梦中,自窗口门缝飞入天蚕丝来,缠在人的脖子四肢上,只须得发力,便得四分五裂,堪比车裂。半日,裴明淮道:“即便如此,他们为何要杀张鱼和他的手下?还有……还有孟蝶。”

吴震低声道:“不管谁杀了她,必是熟人。以孟蝶的武功,没人能在一招之内杀她。”

裴明淮本想说这也未必,但想想此时说这话是白添事端,便咽了回去。昙秀忽然回头,对姚兴道:“我有一事相问。”

姚兴道:“大师请讲。”

“惠始大师住的地方,难道已经到了飞头蛮的所在?”昙秀道,“你方才说飞头蛮住的地方,全是瘴气,我们去那寺庙也经过了一片密林,旁边便是沼泽。”

姚兴道:“是,那处寺庙便是飞头蛮住处的边缘,再往里面走不得了。”

昙秀若有所思,裴明淮道:“怎么?”

昙秀道:“不知道惠始大师的死,是否与他们有关。”

裴明淮见祝青宁一直沉默不语,连这一屋子的死人都没多看,知道他心伤孟蝶之死,叹了口气,问道:“青宁,你可知道,会有什么人会杀孟蝶?”

吴震道:“你就算问,他也不会说的。”沉默片刻,道,“我要去一趟飞头蛮住的地方。”

裴明淮道:“什么?!”

“不是明日才去那锁龙峡么?不会耽搁你的事的,我现在便去找。”吴震道,“我没法看着孟蝶死了,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姚兴在旁惊道:“大人,那地方可危险得很,獠人素来最恨别人去他们的住处,凡是闯入的,有进无出啊!大人,你还是别去了,那地方有瘴气,还没找到他们,便会中毒啊!”

吴震朝裴明淮把手一伸,道:“把你那颗珠子借我。”

裴明淮叹了口气,道:“我陪你一道罢。”问昙秀道,“你去不去?”

昙秀微笑道:“这热闹,我是肯定要凑的。”

祝青宁却脸有犹豫之色,裴明淮道:“去不去由得你。”又看了看天色,这日实在是天公不怎么作美,浓云重重,只觉得是一直压到了江面上,跟江上的雾几乎溶为了一体,天地都是一片灰蒙蒙的。

苏连到九华堂的时候,听见一阵琴声,知道是文帝在抚琴。不敢相扰,站在殿外,听文帝一曲抚完,方才进去。

“陛下今儿可心情好,好久不见您弹琴了。”苏连笑道,“怎么今儿个传我到九华堂?”九华堂尚在安乐殿之后,文帝向来不在此处见臣子,苏连素来得文帝宠信,但也少进九华堂。苏连自然知道,九华堂之名来自赵国石虎邺都九华殿,虽魏朝皇帝都不尚华奢,但九华堂是个例外,门窗镂金,栏杆都是沉香木,里面五色珠帘,白玉钩带,只是向来空置,也无嫔妃居住。

“淮儿可有信来?”文帝问道。苏连道:“我正要回陛下,泰州刺史那边加急来报,公子他调去锁龙峡的府兵尽数被杀,便在峡口处。”

文帝道:“朕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叫你来,问淮儿那边如何了。”

“公子调的府兵人虽不多,却都是精锐。”苏连道,“可刺史不见回报,派当地县令前去打探,竟见众官兵尽数被杀,也不知是何人所为。陛下,我至今还未得公子传信,心里担忧,要不,陛下让我去看看?”

文帝沉默片刻,道:“你去做什么,你就留在京师,朕另有事让你办。”见苏连还要说话,道,“不必说了,领兵打仗的事又不是你所长,朕会另遣人去。淮儿向来稳重,你不必操心。”

苏连道:“领兵打仗?有这么严重么?”

文帝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呢?能在一夜之间歼杀这些府兵,必定也是训练有素的,不会是什么江湖人。”

苏连道:“那陛下想派谁去?让我去宣旨,成不?”

“你还怕朕不派了么?”文帝笑道,“让朕想想,着什么急。你过来,弹首曲子,朕听听。”

苏连道:“陛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弹曲子!”只得过去,却见文帝手边有样物事眼生,通体以碧玉雕成,奇道,“这个是……”

文帝道:“这都不认得?”

苏连笑道:“认是认得,只是君子以琴为正声,别的一概不论。”

文帝道:“你倒正经起来了。去,传朕的旨意,让薛无忧赶过去,朕这边另外再派个人带禁军前去。”

苏连喜道:“谢陛下!”

“你就留在这里,我还有事叫你办。”文帝道,“你传朕的旨意便是,别自己跑去了。”

苏连笑道:“陛下,薛氏这些年也替你办了不少事,你就不打算给他甚么赏赐?”

“朕以前就说让他尚西河公主,只是前两年公主还小。”文帝道,“这一回让他跟着淮儿一同进京,这事就办了罢。”

苏连笑道:“我还以为陛下忘记了。”

“你怎么就不替你自己讨点什么?”文帝笑道,“今儿我心情好,你说说看。”

苏连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么说,我反倒是一点不开心。”

文帝道:“怎么?”

“陛下心里明镜似的,又何必要我说出口。”苏连道,“若真要我求,那就求陛下,哪一日不宠我了,就给我个干脆点儿的赐死,一杯鸩酒什么的,也免得受辱。”

文帝淡淡一笑,道:“有意思。好些年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那你是想要鸩酒还是白绫呢?”

苏连笑道:“那还不是全凭了陛下高兴?”

文帝摇了摇头,道:“你只管放心,鸟尽弓藏的事,朕如今不打算做。”

苏连正要说话,忽听殿外赵海道:“啊,景风公主,您怎么来了?陛下在里面跟苏大人有事在说,公主且等一等罢。”

只听景风怒道:“让开!我要跟皇上说话,还要你管?”

苏连咦了一声,道:“景风公主这是怎么了?平时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今儿个怎么这样?哎呀,难不成是找我麻烦来了?”

文帝道:“你又怎么得罪她了?”

苏连笑道:“那得罪的可多了去了,陛下管还是不管?”

赵海哪里拦得住景风,景风已走了进来。文帝挥了挥手让赵海下去,见景风走得额上微有细汗,头上的步摇都颤动不已,脸色微红,比平日更添娇艳。便道:“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朕?”

景风本要说话,一见苏连,便冷笑了一声,道:“苏大人,你好啊!你连太子宫中都敢去搜,还跟我的绣衣动了手,你要反了的不成?”

苏连笑道:“公主殿下恕罪,臣奉的是陛下的旨意。公主老跟我过不去,今儿当着陛下,你且问问,我难道还敢自作主张不成?”

景风大怒,道:“父皇,你教他这般搜查,是疑心哥哥吗?”

“朕早就对你说过,太子的事,你少掺和。”文帝道,“年纪越大,心就越野!非得要跟侯官作对,你眼里到底是有你哥哥,还是有朕?”

景风道:“李谅之事,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会跟哥哥有关?父皇要查也该查那些宗室叔伯,为何要查哥哥?难不成,父亲是想废太子了?”

文帝听她如此说,却也不生气,笑了一笑,道:“朕且问你,景风,你这般帮着太子,却是为何?”

这话问得景风一怔,道:“父皇这话奇怪了,我不帮着哥哥,还能帮着谁了?”

“你是想效仿华阴公主么?”文帝笑道,“于帝有功,太宗特旨替她立宗庙配飨,你也想照着这例不成?”

景风道:“又何必说到华阴公主那么早的事?清都长公主不就是现成的例子?父皇对她,难不成还比不上太宗对姊姊华阴公主?父皇即位时年轻,她摄政也罢了,这么多少年过去了,她还颐指气使的,如今父皇竟然让她住寿安宫,那可是依皇太后之礼了,您是想以后女儿一辈子受她的气么?”

文帝大怒,喝道:“放肆!”

苏连虽不喜景风,这时也替她捏一把汗。在旁边道:“陛下,公主一时失言,陛下莫要动气。”

景风道:“我不用你说情!你算什么东西,侯官又是什么见得人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