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刀光暴起,笔直杀出一条血路。
那些女真兵将口中狂叫,想要趁机围了韩世忠,后面梁红玉却引军粘在尾巴上放箭,一层层射杀金兵,两口子一里一外,冲得金兵大乱。
完颜斜也不得已,亲自来敌韩世忠,双方交手不过数合,斜也暗自叫苦:该死!竟然又是一名虎将!这些南蛮,怎地好手层出不穷!
王渊见来了强援,愈发振作,手中刀愈发快捷,正得意之际,忽听身旁王禀长长叹出口气,低声叫道:“我不行了,你快些走。”
王渊愕然看去,却见王禀也看向他,一双赤目褪去血色,神情间亦不见了癫意,嘴角流露一丝苦笑:“某力尽也。”
说罢手一撒,那口金刀仓啷啷跌入尘埃,头一垂,缓缓趴伏于马背,就这般气散人绝,再无声息。
他今日杀来蓟州,两次对战金弹子,一点余力,彻底耗尽,果然遂了心意,死于疆场之上。
这正是——
「将军力尽孤忠在,
壮士身疲大义存。
独战孤城合泪血,
男儿至此报国恩!」
金弹子一锤挥了个空,看了看王禀,扭头看向王渊,疑惑道:“他死了么?”
王渊先点头,又摇头,长声叹道:“可惜,可惜,他若再多撑片刻,便是你死。”
金弹子哂道:“既然他没撑住,那便你死。”
王渊又看一眼王禀,咬牙道:“罢了,为国杀敌,虽死如生!”遂大喝一声,挥刀猛劈金弹子。
金弹子自不畏他,当下一连几锤,打得王渊招式凌乱,眼见便要不支,韩世忠无意看见,大吃一惊,连忙弃了斜也杀来:“好个金狗!来同韩五一战!”
金弹子挥锤接下,完颜斜也也自纵马杀来,双方以二敌二,翻翻滚滚又战了二三十合,韩世忠、王渊落在下风,只有招架之功。
韩世忠一生桀骜,却是万万没料到金弹子如此厉害,口中不由连连惊呼,几度施展拼命杀招,都被金弹子以强力化解。
便在此时,一片混乱之中,段三娘和周通、杨林几个,领着一二千青州兵,追赶刘彦宗经过,见得韩世忠危急,这女子果断弃了刘彦宗,倒拖狼牙棒飞马杀来。
口中大骂道:“姓韩的废物也到了么?竟然连个小金狗都料理不掉,速速滚开些,且看姑奶奶收拾了他。”
金兵阵中,有粘罕麾下旧将,当即指着认道:“二王子,当初围杀大太子的,也有这个女人。”
金弹子一听,怒火腾腾而起,一锤强势横扫,逼得韩世忠、王渊连退,自家纵马往前一蹿,双脚踩着马镫立起,右手大锤高举,恶狠狠砸向段三娘。
韩世忠大惊失色,他同金弹子对战许久,岂不晓得对方神力惊人?吓得失声叫道:“三娘快躲!”
可怜老韩此刻情急之下,却是忘了“女人心、海底针”的至理名言!
段三娘也是久经沙场的狠人,今日眼睁睁看着金弹子连败岳飞、孙立、唐斌,后来更是以一敌四,连杀河北四将,岂能不知厉害?
她本来也是有意要闪的,却被韩五一声大喝,一瞬间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蓦然触发出心底的刚强来,竟把狼牙棒一举,往上强行招架。
但听“当”的一声,伴随震耳欲聋巨响,原本无形的音浪,随着尘埃四面荡出,老韩、王渊连同斜也,都觉脑袋嗡的一下,震得连连甩头。
这些局外人尚且如此,段三娘身在锤下,岂能好过了去?
但见那条狼牙棒的铁柄,已然扭曲成弧,鼻孔、虎口,鲜血齐喷!
然而金弹子这一锤方砸罢,另一只大锤竟是紧随而至,“当”的一下,恶狠狠再度砸在了那铁柄上。
这一招,正是普风国师密授于爱徒的杀手招数,有名的唤作“追风赶月”。
一旦使出,真正是:追风赶月莫停留,不夺性命不掉头!
段三娘虽然也是个女中力士,却岂能比及金弹子这般天生神力,又授了高人传授的?
可怜这女将,第一锤子砸罢,她周身凝聚的气力早已一空,看似还举着那棒,其实徒具其形罢了。
第二锤紧追而来,但听大响一声,那铁柄呼的落下,正撞在三娘胸前,段三娘一口赤红,脱口喷出,偌大身躯,轰然翻落马下,一口一口,喷出少说有半盆的鲜血。
“啊呀!三娘!”
韩五眼见段三娘就要香消玉殒,一时间五内如焚。
不料段三娘忽然撑着地面,盘腿坐起,强行侧过头来看着韩五道:“这个金狗奢遮,你这废物万、万万不是对手,快、快滚,莫让老娘见了你作呕……”
韩五双目通红,咬牙道:“少说这些废话,我今日若不替你报仇,当真枉为男子汉!段狗儿,周通,你们快带这婆娘走!”
说罢一挥笔刀,纵马杀上前,使出吃奶的力便劈金弹子。
段狗儿不消他吩咐,早跳下马,泪流满面,把段三娘一背,撒腿飞奔。
杨林持条枪护卫在旁,急急往蓟州撤去。
周通却是不曾离开,他见段三娘生死难测,早已红了眼,张口怪叫道:“金弹子!还认得你家姑父‘赛霸王’么?你爹粘罕吃我捅穿了屁股,有种你替他来报仇啊!”
粘罕的旧部立刻指着:“二王子,正是这厮下得毒手!”
金弹子一听,狂性大发,大锤一翻,震退韩五,口中怪叫,便挥锤来砸周通。
周通把马缰一扯,猛踢马腹,扭头就跑,还不忘回头道:“这里人多施展不开,来来来,你要是个孝子,随姑父去个无人处,姑父不把你摆布出一千三百个花样,便和你姓完颜,从此改名完颜阿通!”
若论武功,周通虽然长进极大,毕竟比不得真正虎将,但若论诱敌,多少个虎将绑在一起,只怕也不如他奢遮。
金弹子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里还顾许多?咬牙切齿,疯狂打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