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嚎啕大哭,把鼻涕尽数擤在老曹衣摆上。
曹操连连摆手:“起来起来,都起来。”
奋力挣脱李逵,亲自上前扶起晁盖、方七佛,叹一口气,和颜悦色道:“晁天王、七佛子都是江湖大豪,全力助我成事,本该恭敬对待,只是军中不比别处,稍有慢懈,便要累及无数人性命,因此武某不得不苛责之,你二位莫放心中。”
晁盖苦笑道:“原本便是我的不是,若按军法,杀我脑袋以正军纪,也是应该。”
方七佛亦苦笑道:“我本是败军之将,武兄不厌我无能,让我做梁山第二把交椅,却不能匡扶天王,此吾之大错也。”
曹操一笑,朗声道:“罢了,自家兄弟无隔夜的仇,前番种种,说过便罢,且饮酒吃肉,待酒足饭饱,我去会一会王禀。”
晁盖大惊,连忙扯住曹操:“武兄,你如今身系天下,切莫以身犯险,那厮如今疯了,不可以常理计之。”
曹操笑道:“我心中自有计较,且先饮酒。”
众人见老曹止怒,雨过天晴,都放开心扉畅饮一回。
及入夜,吴用单独一人,来到老曹帐前求见。
老曹连忙请入,亲自斟茶,各自落座,看了看吴用,呵呵笑道:“学究,如何不好生替天王设谋?”
吴用苦笑道:“便知难逃哥哥眼底。”
曹操微笑道:“王禀如今已是半疯,凭你吴学究腹中机谋,或杀或擒,岂有不能之理?你坐视成败,其中当有原由。”
吴用沉默片刻,抱拳道:“哥哥,我同晁盖,相交多年,交情深厚,之所以不替他设谋,便是为了全他一条性命,当着哥哥不敢说假话,只好以心腹言语告之。”
曹操皱眉道:“你觉得武某胸襟,容不下一个晁天王?”
吴用叹道:“哥哥,小弟自阳谷县结识哥哥以来,便知哥哥乃是非凡的人物。”
曹操一笑,接话道:“所以你们当初要杀我,我问文比武比,你劝天王武比?”
吴用思及往事,也自一乐,掩口笑道:“多亏天王爱面子,不曾听从,不然今日神州陆沉,皆是小弟过错。”
老曹摇头,指着他笑道:“学究小看了武某。你若武比,我一步便缩回屋子,转身就逃,你们最多杀了潘金莲泄愤,那我来日自然设法替她报仇。”
吴用点头赞道:“知进退,有取舍,此大丈夫行径!真不愧是魏武帝转世身也。”
这么多年,很少有人提起转世之事,曹操笑道:“前世吾亦不曾滥杀功臣罢?晁天王也做不得荀文若啊。”
吴用叹道:“虽然如此,但哥哥自起事以来,同梁山可谓密不可分。可是名义上的梁山泊主,毕竟是‘托塔天王’。以后哥哥成就大事,麾下兄弟各有派系,便以我梁山一系最为强盛。晁天王为人也……也没什么雄才远略,一心中只有义气二字,所谓德不配位,必有殃灾;才不堪任,必遭其累,我怕他早晚触怒哥哥。”
曹操眼神一闪:“是以你明明有御敌之策,偏偏不提,明明晓得他慢军有错,偏偏不问,便是要让我捉他错处,趁机发作,一者界明高低之分,二者也让晁盖生出灰心之念,以免他日糊里糊涂被人顶了上去,撞上我的刀口?”
吴用一扯长袍,顺势跪倒。
曹操盯着吴用面孔:“知我前世者,唯有一众老弟兄。老弟兄之中,有学问的更是不多。学究,你乃博学之人,可知杨修之死?”
吴用背上冒出一身冷汗。
老曹摘下仁义大哥的面具,拿出一代奸雄本色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何谓威严。
好在毕竟是踢过皇帝的狠角色,早不是甚么懦弱书生,心中虽然一阵阵发颤,口中却是斩钉截铁说道:“杨德祖之死,世人道其聪明所误,小生却不觉其聪明,只觉其蠢。”
老曹一笑:“那厮的确聪明,但不知道将聪明用在正处,果然可称愚蠢。”
吴用叹气道:“小生自谓并不是个蠢人。”
曹操将他拉起:“坐好说话。前世武某也曾称孤道寡,晓得身居人上的冷清。这一世有缘,结交这一伙热血热肠好汉,心中之愿,是大伙儿有始有终。学究,你是聪明人,该晓得我这番话,不是假意。”
吴用点头:“人心易变,有时不是皇帝的心变了,而是臣工们变了心。这等人,死亦活该!”
曹操摇头:“不必讳言,称孤道寡,自诩天子,时日久了,难免不生狂念,明明人心未变,却以为人家变了,这等皇帝也是有的。只是吾毕竟两世为人,许多事情,看得只怕更开些。”
说罢,倒了冷茶,替吴用重新斟满:“学究,你今日来同我说这番话,愚兄着实欢喜。你同我一般,都是聪明人,往后的日子,铁牛们只要混混沌沌的过便罢了,你我却要多多设想,才能避免诸多不快之事发生。”
吴用听出老曹话语中诚意,心中喜悦,连连点头。
老曹又笑道:“晁天王之事,你亦不必担心,今日我训斥于他,只是要让久在梁山的兄弟们晓得,我和天王虽是兄弟,也有高低,以免他们仗着天王义气,做出甚么蠢事。至于天王自己,我常常以为,宋朝可以有柴家,我朝自然能够有晁家,他喜欢做好汉,便去替我统率绿林。”
吴用听了大喜,连忙拜倒:“小生替天王谢过大哥。”
曹操将他扶起:“武某前世今生,皆非无情人也。”
吴用起身来,心中又是松快、又是感慨,忽然想起一事:“哥哥!那个王禀,小生这里却想了几条对策……”
当下一一把几条计策细说。
老曹认真听他说罢,先点头,后摇头:“学究,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明日我自去沧州走一遭,说他归降便是。”
有分教:
武孟德单刀赴会,王疯子解甲来降。好男儿死得其所,莫过于重辟汉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