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曹一席话,解了老种经略相公疑惑,本可送他宽心而去,偏偏最后多了句嘴,略把野心吐露,惊得老将军瞠目而亡。
老曹同他大眼小眼瞪了片刻,不由歉疚,暗自懊悔:哎,你说我何必多嘴?以至他黄泉路上,还要为宋室担心,再有这般大睁着两眼,让他兄弟见了,也须不好看……
摇了摇头,伸手抚去,帮老种相公阖上双目,仿佛安详而去模样。
这才清了清嗓子,提一口丹田气,大哭道:“老种经略,金瓯尚残,敌酋未灭,公缘何早去也!”
门外众人,听到哭声,急忙涌入,见老种已逝,都不由伤怀叹息。
小种经略相公满眼泪花,觑见老曹哭得鼻涕都到了嘴里,不由感动:此人与我哥哥素昧平生,如此伤心,定是心慕我哥哥忠义,可见他本心里,真正是至诚君子也。
忍了眼泪,反把言语来劝老曹:“武帅,吾兄寿至七十二,临终前得见西夏将灭,此生可谓无憾矣,你看吾兄神情,何其安详?武帅且宽怀抱——国势如此,多少大事,还要武帅做主。”
曹操似被他说动,抹一把鼻涕眼泪,颤声道:“国失种帅,如折玉柱,此后事业,只有吾等同心,方能力挽时艰。”
小种连连点头。
当下老曹传令,由公孙胜做主,摆布灵堂,堂中高高低低,设了种师道、周侗,乃至马劲、黄友、曲克、马忠等战死将佐灵位,便连战死众军,亦都书写了名姓,一并教他享祀。
因天热缘故,灵堂只摆了一日,便于太原东十余里处,找得个藏风聚气、左辅右弼、前朝后靠的上佳山岗,自下及上,将众军将、周侗、种师道分别埋葬。
马劲却是李怀做主,烧化成灰,亲自带在身边,要将来转交给他兄长马勥。
按李怀说法:“他这里所埋,大都是西军一家的,一个个不是名将,就是大侠,马劲贼寇出身,如何同他共得来?还是烧化了任我带去罢。”
又留公孙胜在城中,做了七天醮仪,以消灾解难,超脱亡灵。
这七天中,老曹虽然坐镇在此,别个众人,却都陆续安排了出发。
先差了林冲、呼延灼、姚兴、花荣、李怀五员大将,点起城中兵马一万,并两千纪山铁骑,前往延州支应李孝忠。
又差了焦挺领五十人,护着安道全、石宝去往雁门关养伤,待石宝伤势好些,便去云州相帮关胜。
及七日祭期满了,请得种师中、韩存保,领余下五千西军,去同林冲等汇合,并召聚西北各路残余宋军,攻灭西夏。
老曹把众人都派出,身边只留百余精锐,带了扈三娘、时迁、史文恭、公孙胜、戴宗、归义胡儿张良,觅只大船,顺汾水而下,直入黄河,顺流抵达潼关。
留守潼关的王文德见老曹孤舟而至,不由大惊,以为他全军覆没,得老曹解说经过,这才转为喜悦:“妙哉,武帅真个神威凛然,如此一来,西贼之末日近也。”
曹操点头道:“不错,西北如今已然初定,潼关把守无益,王节度且随我去洛阳,保官家杀回汴京。”
当下只留一员偏将,五百兵丁守把潼关,余下二千余人及王文德,径直往洛阳去。
八月一日,老曹领军重归洛阳。
刘延庆得知,忙叫开了城门,带着乔道清、凌振、张俊一伙,欢天喜地来接:“武老弟,愚兄日日望夫石般望你,今日总算望到你归来也!”
这老将挤眉弄眼,正要同老曹说些心腹事,忽然肃王赵枢、景王赵杞两个王爷并辔而至,马上抱拳道:“哥哥总算归来,我家皇兄日日盼你,快请哥哥入行宫叙话。”
刘延庆不好说话,扯了扯他衣服:“兄弟,待出宫来,晚上吾在府里替你接风。”
老曹点头一笑,随着两个小王爷而去,途中问他道:“以往宫中有事交待,多是郓王奔波,今日如何劳了你两个大驾?”
那两个年轻王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露出苦笑,赵枢看看左右,低声道:“父皇令葵向阳悄悄来西京,私领了三哥一家去镇江了。”
老曹心中一动,想起乔道清曾告诉他,老官家赵佶于一干子女中,其实不喜长子赵桓,最爱的乃是三子赵楷,常常夸他:深肖朕躬。
尤其赵楷考了状元后,更是引以为豪,甚至不顾体面纲常,封为了太傅。
老曹当年也曾位极人臣,当然晓得皇帝未老、太子已壮,自古便是天家父子之大忌。
况且赵老官家前番退位,不过心生惊怖,乱了章法,一心要推太子顶锅。
其实他年方四旬,如何早早便肯退休?在镇江待了一段时间,养尊处优,那颗吓到喉咙里的心,怕是也慢慢回到了肚里,生出些想头来,着实平常不过。
想到这里,不由低下头来,遮蔽眼中精光。
不多时,入得西京行宫,却见小官家赵桓,周围一个宦官宫女不见,只独自守定在大殿门口,猴儿般抓耳挠腮,跳着脚正望哩。
老曹看见,心中暗笑:赵家父子,诚无人君之象也。
脸上却做出恭敬之态,笑吟吟抱拳道:“陛下,武某此行不辱使命,千里远征打下兴庆府,太原城下杀败十余万联军,金国元帅娄室、四太子兀术尽数阵斩,夏主领千余人仓皇遁逃,小种相公已领兵追去,西夏灭国之期,指日可待。”
赵桓脸上流露过一抹惊喜,随即却把手一挥,急急道:“这些不过都是小事!朕的好哥哥呀,如今塌天大祸近在眼前,朕的性命只悬一线,全仗哥哥相救也。”
老曹做出一副惊奇关心神态:“哦?陛下,不知祸从何来?莫非是辽兵杀来了?”
他把胸脯子砰砰一拍,做出义愤填膺状:“陛下勿忧,有我武植在此,便是辽狗杀来千军万马,亦保定陛下无事。”
“哎呀!哥哥!”赵桓露出激动神色,拉住老曹手道:“你真正是讲义气的好汉,端的满心忠义!只不过并非辽人要来,而是太上皇……”
曹操故做讶然,瞪大眼道:“莫非太上皇龙驭上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