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达等人沿途追杀,赶至潮河畔,但见辽兵似割过的麦子般,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大为震惊。
李俊手挽人头,踏至岸边,一跃而上,辽兵们都低了头,不敢直视。
闻达见他这般神威,不由叹服,脱口道:“一人至,千军降,李无敌三字,实至名归也。”
李俊大喜,老曹点他做了一路主帅,最让他担心的,便是老将闻达不服。
毕竟李俊不过私商出身,闻达却是真正带老了兵的宿将,虽然有取蓟州之功,但蓟州城防空虚,换个人莫非便难取下?因此暗地里心中不安,此刻得其一赞,倍觉欢喜。
只是李俊颇能沉得住气,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诚恳道:“若非闻兄同兄弟们杀伐得力,小弟如何能够借得虎威,侥幸成功。”
闻达见他胜而不骄,愈发佩服,叹道:“终究是武大哥识人,李兄弟实有名将之资。”
孙新凑趣道:“闻老哥说得正是,我看李大哥今日用计,不输古来名将。”
李俊摆手道:“兄弟们越发过誉了,如何敢当‘名将’二字?今日虽灭了这伙辽军,檀州尚还未下,我等却不可太得意。”
闻达指着满地降兵道:“有了这些人,檀州唾手可得也。”
李俊笑道:“这却是英雄所见略同,小弟用意,也在这伙降兵身上,阿不赉——”
阿不赉此人,本是辽国蓟州守将、御弟大王耶律得重的亲将,因要争夺潘巧云,杀了故主,把头来降了李俊。
似这等背主之人,若按李俊本性,自然人头笑纳,赏赐一刀,却是听他哭诉耶律得重玷污他的娘子,让李俊生出同情之心,安慰他道:“主既不仁,臣必不义,你虽背主,也是他欺人太甚缘故。”收在军中做了偏将。
次日凌晨,天尚未亮,一个辽国军将灰头土脸,飞马奔至檀州北门,声称有十万火急军情,要立刻求见守将。
城头守军听说,不敢怠慢,忙去通报,不多时,洞仙侍郎急急赶来,见此人满脸惶急,令开门放了进来。此人见了洞仙侍郎,自称乃是长城黄崖关偏将阿不赉,夜间遭到女真人偷袭,关墙虽然未失,却是死伤惨重,特地来檀州求援。
洞仙侍郎闻言大惊,不曾听说中京失陷,女真如何竟杀至长城?好在还不失理智,晓得索要关将求援文书。
阿不赉却称,关将、副将,俱已阵亡,其印信不知收在何处,因此不曾有文书。
见洞仙侍郎迟疑,连忙自陈身份,道是曾为蓟州御弟大王心腹爱将,若檀州不肯出兵,便只得去蓟州请援,来回路途遥远,若是关隘有失,皆檀州军将之责。
洞仙侍郎听说,问以御弟大王府诸事,阿不赉果然无不知晓,遂不生疑,自家团团转了几圈,左思右想,终究不敢怠慢,令楚明玉领兵五千,阿不赉领着,前往黄崖关支援。
至此,檀州只余三千兵马,有力战将,亦是尽出。
午时,前往密云县的辽军,垂头丧气归来,队中簇拥着两辆牛车,车上躺着二人,看衣甲乃是咬儿惟康、曹明济,只是浑身血污,道是同贼人斗将,被杀得重伤,所幸兵马众多,逼退敌人救回,密云亦不曾收复。
洞仙侍郎恨道:“你看这两个,枉自大言,说什么一万贼人也自杀了,如今却这般大败。”
便令开城放入,自家下城楼,迎到车前,满口道:“二位将军素称骁勇,如何竟被区区贼将所伤?”
满脸鲜血的“咬儿惟康”听说,将两眼一睁,怪叫道:“老爷辛苦厮杀,倒要吃你这厮抱怨!”
跳起身来,只一刀,砍落了洞仙侍郎头颅,守军们见将军们自相厮杀,都惊得呆了。
便见那伙辽军,小半数往地下一蹲,其余的却是同声喊杀,那些守军一来不提防,二来人少,顷刻间杀得七零八落,城门也被占了。
“咬儿惟康”抹一把脸,呵呵笑道:“某乃菊花军大帅李无敌!人称‘闹海神龙’便是,如今辽国无道,故而反之,尔等若是知机,速速投降,但有迟疑,合家都杀绝!”
说罢便令解珍、解宝、孙新、顾大娘,各领人马去抢其余城门,自家则带一支军,先去州衙,把大小官吏杀了大半,只留了几个吓得屁滚尿流的汉官,听他任用。
另外一头,阿不赉引路,带着楚明玉等人开往黄崖关,行二十里,到了一处所在——
此处右手都是巍峨群峰,唤作四千顶,左手却是一个碧潭,占地广大,相传有白龙潜居其中,若逢天旱,便飞出行云布雨,有名的唤作白龙潭,居中一条道路。
阿不赉东张西望,指着那白龙潭道:“楚将军,你看这潭好水,何等美丽?这里山清水秀,若是得它做个阴宅,岂不有福?”
楚明玉听得烦躁,又忌他有王府的关系,不敢轻易得罪,皮笑肉不笑应道:“你若喜欢,去求御弟大王,赐你一块地,将来埋葬在此便是。”
阿不赉欢喜道:“若大王肯赐此地,便把来送给将军,做个人情。”
楚明玉怒道:“我等便要去和女真人见仗,如何说这等不吉利言语?”
话音未落,便听马蹄声响,一彪骑兵,从那边路上直冲过来,为首一员大将,手持方天画戟,正是菊花军大将周通,高声喝道:“呔!契丹狗,识得大金国皇帝阿骨打座下驸马大王咕噜咕噜通么?”
他这一嗓子,却是用女真话喝出,楚明玉虽不知什么意思,却晓得是女真语言,顿时惊得面色惨白,失声道:“啊呀,女真人跃过长城也!”
阿不赉指着来将惊叫:“啊呀,这个乃是女真第一猛将,驸马大王咕噜咕噜通啊!此人性情残暴,顿顿都要吃活人,我等走的慢了,便做了他的午饭也!”
叫罢一勒马头,撞开步兵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