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军阵上,彩声如雷,官兵阵中,人人变色。
童贯吐出一口长气,叫人去抬回洪先尸身,回顾众将:“第二场不可再输,你等谁去替本帅赢回一阵?”
他却是忽地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计划次日晚偷袭,可是两天六阵,若是连输了五阵却如何是好?
王禀应声而出:“恩相,末将请战!”
他是童贯爱将,童贯缓缓点头,低声嘱咐:“多加小心,若是当真不敌,你便认输保命。”
王禀心头一热,重重抱拳:“恩相放心,末将誓死也要取下一胜。”
言罢绰枪策马,奔到桥上,提枪指着司行方喝道:“呔!昨日你夹尾而逃,侥幸偷生,若带种的,上前同我一战,若不带种,便依旧做你的缩头乌龟也无妨。”
他也是个精的,生怕对方再跳出来个方七佛,干脆指名挑战,出言相激。
在他看来,司行方武艺与自己只在仲伯间,若激得对方含怒厮杀,便能增添几分胜算,唯一所虑者,便是司行方老着面皮避战不出。
司行方的性子,本来远不如石宝等人火爆,然而昨日被王禀、王德两个合力击败,损兵折将,险些丢了城门,被方天定好一通怨怼,一肚子都是窝囊气,此刻听王禀恶语相向,恨得三千丈业火冲天,大喝道:“今日却无别个助你,正要取你狗命!”
狠狠一挟马腹,不管不顾杀上桥去。
方天定怒哼一声,暗恨司行方自行其是,显不出他调度自如的高明。
两个桥上交锋,司行方眼中冒火,一口刀使得如钱塘大潮一般,阵阵惊涛,重重骇浪,旁观者都为之胆寒,王禀却是不慌不忙,舞枪护住周身。
要知王禀武艺,大刀、长枪俱是在行,对付使刀的敌人自然格外擅长,若说司行方攻势澎湃如江潮,那王禀的守势便是一轮明月照大江,气定神闲,把他那些狠戾招数一一卸开。
一直斗到三十合上,司行方连翻狂攻无果,气势不由渐馁,王禀眼中寒芒一闪,枪法陡然爆发,一时间尽是犀利抢攻招数,司行方这才猛醒,知道中了对方激将法,落了下乘,也只得咬住牙关,奋力挥刀守住门户。
若说司行方武艺,未尝便弱于王禀,然而高手相争,只争一线,王禀在战术上棋高一着,司行方劣势便难搬回,两个又斗二十余招,司行方败势已然尽显。
邓元觉皱起眉头,石宝唉声叹气,方七佛道:“天定,这一阵输了,让人去接应小司回来吧。”
方天定咬牙冷笑:“本不曾遣他上阵,他自家冲了上去,难道平白折了一阵?”
方七佛皱眉微怒:“待他回来,你以军法罚他,我等都不求情。难道还要看他战死不成?”
方天定默然无声,见石宝等人都讶然望来,方才摇头,强笑道:“自然不会,谁去接应他回来?”
庞万春纵马奔出,手起两箭,但闻当当两声,一中司行方刀口,一中王禀枪尖,两个都吓了一跳,各自策马跳开,庞万春高声道:“宋将且回,这一场我们认输。”
王禀当即哈哈大笑,司行方面如火烧,血贯瞳仁,攥着刀柄的手背都勒住青筋。
王禀晓得对方有神箭手,已无杀他机会,喝道:“今日算你命大,异日相逢,定当取你人头。”说罢打马而回。
司行方立在原地,低头不动。
庞万春皱眉喝道:“司帅,胜负乃兵家常事,且先回阵,再做计较。”
上前去牵了他坐骑辔头,扯回本阵。
方天定忍不住心头怒意,冷声笑道:“呵呵,呵呵,好一位北玄大元帅!昨日今朝,一败再败,枉我父亲满口夸你为人干练,做事细致,如今看来,他老人家也未尝没有走眼之时。”
一言既出,方七佛等人均是皱眉。
司行方本来脸涨得通红,此刻却是惨白如纸,低声道:“屡败之将,本无颜苟活于世……”
忽然回刀,斩向自家喉咙。
幸得老曹在后面早看出他神色有异,暗暗近至身边,此刻急忙出手,抵住他刀柄,然而司行方死志甚坚,老曹应变虽快,脖子还是被刀锋切开一指长的伤口,血流如注。
石宝等顿时大乱,都不曾想到司行方如此刚烈,纷纷跳下马,惊呼着抢来。方天定亦是慌了手脚,瞪大双眼望着司行方发呆。
老曹临危不乱,一边伸手直接去捂他创口,一边果断传令:“七佛子,速带弓手堵住桥前,官兵若趁机杀来,乱箭相迎!”
方七佛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大声道:“方某领命!弓手都随我来!”当下带领弓手们堵在桥口,防止对方冲来。
有分教:七佛奋勇武称魁,北帅黯然气尽颓。冷语寒言能入骨,此心至此早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