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儿,伤势好点了吗?”
李斯面容疲惫的走进屋中,目光望向一直躺在床榻上的李由。
韩人张良潜藏于彭城以南的道路中,以大铁锥投掷皇帝车驾,就在那危急关头,他李斯的儿子李由奋不顾身的扑上去,试图用身体为皇帝挡下这一击。
大铁锥速度极快,李由虽然反应及时,终归是慢了一步,只堪堪以肩头阻挡了一下。
不过他这一下,也使得大铁锥偏离了方向,击中金根车前半部分,避免了皇帝当场驾崩的结局。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得夸一句李由忠心可嘉。
李斯也是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但作为一个望子成龙的老父,看到自己寄予了希望的儿子,肩头被砸到破裂凹陷的模样,内心自然会感到悲痛。
李由抬头看了进屋的李斯一眼,木然道:“还是没有知觉,大概废了。”
声音满是麻木和死气。
李斯叹了一声,他已经见过外面那个被李由赶出去的侍从了,知道李由心中的苦闷。
他上前安慰道:“你莫要听信外界胡言,我已经将之前建言张德的那些泗水豪族全部拘捕审问,知道了许多东西。”
“这张良是韩国余孽,先后参与新郑叛乱,刺杀齐相后胜,代地撺掇赵嘉等事情,心中极度恨我大秦。”
“这一次的刺杀,张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谋划。泗水宝鼎的传言便是他弄出来的,并通过项氏的项缠撺掇泗水郡几个豪族劝说张德献纳祥瑞,引皇帝来此,好行刺杀之举。”
话到这里,李斯直接挑破道:“不管你有没有做中郎,张良都会刺杀,这事情他都谋划了好几个月,怎么可能和你有关系。要不是你当时阻挡了那一下,甚至皇帝都会没……所以什么数奇之说,完全就是胡说八道。莫非你李由不去做中郎,他张良就不会刺杀不成?这事情你只有护驾之功功,何来过错!”
李斯条理清晰的将事情剖开。
李由听在耳中,心里略微松了一些。
父亲说的有道理。
张良准备了那么久。费尽心机将皇帝从胶东引到泗水来,摆明了要刺杀,这岂是他李由能够决定。
但话是这么说,李由那颗裂开的心,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够修补的。
他心中的伤,更甚肩头的伤势。
李由摇了摇头,问道:“父亲,皇帝的伤怎么样了?”
李斯脸色一滞,低声道:“没事的,皇帝乃是天子,一些轻伤,问题不大。”
……
“还没捉住刺客吗?”
彭城的行宫中,始皇帝靠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中的冰冷,足以让人感到全身发寒。
榻前侍立的丞相隗状和王绾皆面露苦涩。
隗状硬着头皮道:“臣等已经命彭城周围各郡县严防要道,大索十日,只要刺客出现,一定逃不掉。”
始皇帝脸色越发冷冽。
隗状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什么叫只要刺客出现就逃不掉,那是不是刺客不出现,我堂堂大秦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当然,始皇帝知道事实还真是这样。
彭城是控扼四方的交通枢纽,不管往哪个方向跑路都是极为方便的。再加上这时代人口不算很多,城邑四周林木茂盛,只要那些刺客往林子里一钻,怎么抓的住?
更别说这里是秦国统治力薄弱的楚地,并非经营多年的关中。
以那张良表现出来的智慧,很有可能捉不住了。
但知道归知道,当始皇帝感受到手臂和腰间的伤口传来的痛感时,怒火便不可抑制的爆发了。
“泗水郡守张德,被逆贼蛊惑,罪不容诛,枭首示众!其全族株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