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大地,一望无际的蛮荒原野上。
时至秋日,天气已开始转向寒冷。
李信身披甲胄,纵马前行,秋风迎面吹在他的脸上,更显棱角分明。
他的身后,是一长串的秦军,基本都是骑兵。
这些秦卒的脸上,大多带着兴奋神色,身上则是沾染着血迹。
“终于要到襄平了!他母的,这些濊貊蛮子和朝鲜人跑的可真快啊,咱们这次追袭才宰了他们一千多人。其他的转眼之间全跑了,躲进那些老林子里,真是想追都追不上。”
一个秦卒嘴里抱怨着。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秦卒笑道:“跑了好啊,这些蛮子有什么好打的,你说之前打高夷人,还能抢些牛羊马匹。这些蛮子连高夷都比不了,全身上下连个值钱的玩意儿都拿不出来,披在身上的皮裘还臭的熏人呢,乃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没见过这么穷的敌人。这一口气把他们全赶回老家好啊,让他们再也不敢来辽东,咱们也就能早点回去了。”
“也是,把这些蛮子全赶出了辽东,咱们就能回家了。”
“如今高夷、濊、貊还有什么箕子朝鲜全都被咱们干了,什么时候对东胡下手啊?”
“打了东胡,把他们赶出辽东,咱们也好快点回去啊!”
秦卒们嘴里说着,脸上满是思乡的情绪,连带着提到东胡二字,也充满了战意。
后方的话语传入李信耳中。
李信抿着嘴。
自从他在楚地战败后,沉沦数年之久,整日以酒色麻痹自己,近乎忘记了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滋味。
直到大王一纸诏书,将他重新启用,给予了他征伐辽东的使命,这才让李信再次振作起来。
辽东之地,苦寒之土。
一望无际的原野,再次成了他李信的战场。
那些趁着燕国被秦军灭亡,侵入辽东的东胡、高夷、濊、貊和箕子朝鲜,以及更多的称不上名号的蛮族,都成了他李信的敌人。
李信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率军纵横辽东。
如今已收复了大半的辽东之土,将高夷、濊、貊和箕子朝鲜以及更弱的异族蛮人全都赶出了这片土地。
黑色秦旗在风中飘扬。
这种以强凌弱,以全副武装之秦军,破击衣衫褴褛之蛮人的快感让李信有些迷醉。
他似乎有些理解到,当年燕国辽东军的统帅秦无忌,为什么会自信到率大军渡过易水与王翦交战。
这些辽东的蛮子打多了,真的会让人变得十分自信。
李信的心里又有些飘飘然起来。
但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当年平舆城外,赵佗跪在地上,向他叩首乞求的模样。
那一道道哀苦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
“赵佗。”
李信低声呼唤着那个名字,心中飘然的感觉立刻离去。
他的骄傲和固执,轻率与任性曾差点将他毁灭。
是赵佗建言,是大王不计前嫌,方才让他李信有了重新振作的机会。
“吾等谨而慎之,不再重蹈覆辙。”
“李信,当不负赵佗和大王!”
李信声音很坚定,如果按照他以前的性格,此番征伐辽东,当是轻车突骑,一路打穿那些蛮族所占据的区域。
但实际上,李信这一次征伐辽东,先是从燕地征召到足够的士兵,一边训练军队一边派人查探辽东的情况。
待到情报确认无误后,他才寻机东进,一举收服辽东最大的城市襄平。
之后又以襄平为中心,李信收拢当地被蛮人荼毒的燕遗民,然后一步一步驱逐各处的蛮族,收复燕国故土。
在这个过程中,李信一直保持着沉稳的姿态,没有和蛮夷全面开战。
甚至先派人向实力最强的东胡示好,送给了东胡王许多草原上难以见到的丝绸布匹,珠玉宝石,将东胡稳住之后,秦军这才开始翦灭其他蛮族。
虽然这样做花费了不少时间,但也起到了稳扎稳打的效果,如今整个辽东便只剩下秦军和占据北方一带的东胡了。
这时候,前方不远处的襄平城,有数骑飞出。
“在本将离去时,东胡可有什么消息?”
李信向前来迎接的秦将询问。
那秦将摇了摇头:“并无大的异动,不过听吾等收买的东胡人说,东胡王眼见匈奴在代地被我秦军击破,有侵袭之心。匈奴单于闻知此事,派其王子入东胡为质,并献纳良马牛羊及美人,东胡王就放弃了西侵匈奴的打算。”
“这真是可惜了,如果东胡真的和匈奴打起来,将军想要一举击破其军,收服辽东就更容易了。”
听着对方满是遗憾的声音。
李信点头,但没有多说。
那秦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将军,还有一事自燕地传来。”
“何事?”
“赵将军在甄城大败齐军三十万,逼杀齐国大司马。兵进临淄,威吓齐王开城投降,如今齐国七十余城已尽数插上吾秦国旗帜。赵将军,灭掉了齐国!”
李信怔了怔。
赵佗,灭掉了齐国?
那个曾经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年,竟然已独自带兵灭掉了齐国吗?
李信深深吸了口气。
他再次转头望向北方。
“该对东胡动手了,吾当把这些蛮夷尽数驱逐于长城之外,在整个辽东插上我秦国的旗帜!”
李信眼中绽放出强烈的战意。
赵佗已灭齐国,他也当完成自己的任务。
李信将在此地完成蜕变与新生,带着收复辽东的荣誉,再回到咸阳。
到了那时候,他才能真正的和赵佗相对而坐,共谈往事。
“赵佗,等着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