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个人开头,剩下的齐卒在面对生存和死亡的问题上,就不会有过多考虑,齐军成片成片的向追上来的秦军投降。
这样的情况下,导致田冲等人奔回甄城时,在短时间内并没有收拢多少溃卒,反而很快就等来了趁胜追击的秦军。
秦军凶悍,驱逐齐军的溃卒直冲甄城,看样子竟是要趁机夺取城池。
“速速关闭城门!”
田冲在危机时,下达正确命令。
甄城中的守卒在砍杀了数十个冲击城门的溃兵后,强行将甄城的城门关上,免去了被秦军趁乱袭城的风险。
但同时,他们也将亡命奔来的数万齐人同胞,尽数关在城外,将他们全留给了凶残的秦人。
天色黄昏时,秦将赵佗亲自来到甄城外。
他看到的场景便是在甄城外的空地上,齐军士卒放下的武器和脱下的甲胄堆成了一座山。
“将军,齐人关闭城门及时,我军没有夺城的机会。不过城外的齐军溃卒没有战心,在我军招降下,无反抗之意,数万齐军尽数投降!”
赵广脸色激动,向赵佗汇报此处军情。
赵佗颔首,目光望向前方。
甄城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齐军排成长列,在城头那些齐人同胞的注视下,耷拉着脑袋,一个个无精打采,被秦军押送离去。
“鄙人曾闻兵法有云,穷寇勿迫。而今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以‘宜将剩勇追穷寇’之法,穷追齐军不舍,在这甄城之外,俘获齐军数万,并围困齐将于城中。此番大胜,与兵法所说相反,敢问将军,此为何也?”
郦食其眼露好奇,他对兵法也有些涉猎,但这终归不是他的主业,专研并不深,此刻感觉赵佗的所作所为与兵法不同,自然是要当场询问学习。
赵佗笑道:“兵法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所以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运用兵法,而非死读兵书,反被兵法操控。”
“兵法所谓归师勿遏,穷寇勿迫,亦要分具体情况。若是齐军有战心,有精力,齐将有胆气。我军对其追杀,自然会遭受顽强反击,纵使能胜,也将损失不少。这就是勿追勿迫之理。”
赵佗脑海里冒出当年在泗水畔的那一战,正是“归师勿遏,穷寇勿迫”的真实写照。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今齐军一战大败,齐人已是吓破了胆,更兼一日鏖战,肚空手软,加之齐将无胆,弃军而逃,自是不可再死搬此条兵法了。”
“且我此番行事,亦非逆兵法而行,先生岂不闻吴孙子又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郦食其双目大睁,抚掌赞道:“鄙人明白了,将军所为正如巨石自高山滚落,气势凶猛,摧毁一切,正是以兵势破敌也!将军用兵,果真如神,鄙人佩服之极!”
不仅是郦食其,就连一旁的赵广也听得面露崇敬。
赵将军用兵,真如武安君在世也。
赵佗自是不知赵广所想,否则必会额头生汗,心中胆颤。
他见郦食其明白了,便转头望向赵广,问道:“据汝推测,甄城里的齐军尚有多少?”
赵广略一沉吟,回道:“我军速度很快,逼迫甄城提前关闭城门,城中齐军的数量不多,加上原本一万守卒,总数应在两三万左右。不过这附近本有齐军辅兵,这些辅兵跟着入城,若是参与守城的话,应该能发挥不少战斗力。”
赵佗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除去在阿邑沿线的两万战卒,大司马在甄城的可用之兵足有十六万之多。
如今一场大战下来,只有一两万人跑进城里,相当于一战丧军十余万,这等战果,足以堪称惊世大胜。
这一切,还真多亏了赵佗的果断追击。否则他要是慢上一步,大司马就会收拢更多的溃卒,后续也会变得麻烦不少。
“两三万战卒,加上数万辅兵,问题不大。”
赵佗抬头,望向远处的甄城城头。
在昏黄的光芒下,隐约能看到城头有人影晃动。
城头上,大司马田冲从哀泣中清醒。
他看着城外,那数以万计的齐军被秦人缴下武器,解开甲胄,如同牲畜般被押送离去的场景。
田冲的眼中已是血红一片。
“君子之战,当分出胜负后,各归其营,岂有追杀到底的打法。”
“赵佗,你说好了要来一场君子之战,竟如此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