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燕国尽数被秦军占据,燕王喜只剩下孤家寡人,如今还需要依靠匈奴人才能立足。
但燕王喜的身份摆在那里,好歹是个王啊,将其擒获,送到咸阳,绝对是大功一件。
六王毕,四海一。
如今六王之中,赵王迁、韩王安、魏王假和楚王负刍皆已俯首,齐王建也是早晚的事情,唯有燕王喜不知所踪。
素来有搜集癖和强迫症的秦王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若是他赵佗此番将燕王喜给捉回去了,岂不是能让王心大悦?
不过赵佗很快就冷静下来,摆手让诸将安静,这才又问赵说道:“匈奴已经和赵嘉定下盟约了吗?此番来兵多少?准备如何敌我秦军?”
赵说言道:“匈奴人贪婪,他要代国奉上粮食五千石、珠玉十车、女子一千人,还要赵嘉在击破秦军后,将高柳以北的土地全部让给胡人。如此,他们便可出骑兵十万,与代国合兵,南下抗秦。我便是看胡人贪婪,欲要赵人之土,这才打定主意,来投兄长。”
“十万骑?”
帐中气氛骤然一冷,刚刚听闻燕王喜在代城的好心情一下没了踪影。
虽然胡人武器鄙陋,甚至连甲胄都没有,但不可否认这些蛮夷骑术精湛,马上功夫十分了得,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便是看中了他们在骑射方面的战斗力。
若有十万匈奴骑南下,配合代国的几万人马一起对敌秦国,那可真是一个强敌。
赵佗皱眉道:“匈奴人可已经南下?”
赵说摇头道:“并没有看到,代城附近只有千余骑护送燕王南下,代表匈奴单于与赵嘉商谈。”
赵佗对于匈奴南下之事十分在意,又向赵说问了一些更具体的问题。
但赵说却是摇头道:“弟在代城人微言轻,知道的匈奴事情也是因为匈奴人条件苛刻,被人传开方才知晓。至于那匈奴单于和赵嘉的具体谋划,弟却是不清楚。”
听到这话,赵佗疑心大减,暗中点头。
这种回答才是正常的,如果这十多岁的赵说,连匈奴人和赵嘉的密谋计划都能知晓,那才是有问题。
既然匈奴人的情报问不出更多,赵佗又将话题引到代城上,问道:“弟此番前来,说要告知吾等代军虚实,不知有何教我?”
赵说应道:“赵嘉听闻兄长率军抵达,惊惧不已,日夜加固代城城防,准备死守城池,等待匈奴人南下后,便可内外夹击兄长大军。”
“如今前路上虽有代军骑兵游弋,但却是为了探寻兄长大军的踪迹,对此不用忧心,兄长大可放心进军。只是到代城之下,却需要小心那些随时会出现的匈奴骑兵。”
赵说一边讲着,一边又饮了一杯酒水。
赵佗点头道:“嗯,我听说代城险固,赵嘉欲要死守城池,等待援军,倒也合理。不过这样一来,他反倒是瓮中之鳖,被吾等擒矣,届时便让他尝尝我秦军巨砲的威力。至于匈奴人,若是真要舍弃骑射长处,来冲我秦军,反倒不足为惧。”
赵佗看了眼帐外,只见天色已暗。便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当去巡视军营一番。吾弟一路行山林而来,想必疲累了吧,暂且下去休息饮食,待到明日事毕,再与吾弟相谈。”
入夜之前巡视军营一番,查看各部军营的状况,听听底层士卒的话语心声,这是赵佗在做军候时养成的习惯,哪怕如今当了大军主将,也没有改变。
赵佗一直牢记,哪怕自己身居高位,也绝不能脱离底层士卒。
眼看赵佗将要起身出帐,赵说顿时急了。
要知道代王嘉可是带着大军潜伏在秦军前面的山谷中,只待他得手之后,秦军营地大乱,便可发动突袭。
纵使赵佗被杀之后,还有其余秦将主持局面,保证营寨不乱,让赵嘉不能突袭。但主将一死,秦军也不可能再进军代城,必定后撤,赵嘉便可趁势追袭,赢得一场胜利。
这种情况下,刺杀之事必须要尽快完成,若是拖到明日,等到秦军前锋向代城进发,驱散沿路的代军骑兵后,定然会发现埋伏在前方山谷中的代军。
而他赵说,后面不一定还有接近赵佗的机会。
“刺杀之事应急不应缓,若是拖延,保不准就再无机会。”
赵说心中暗暗打气,伸手将案上的酒水一口饮尽。
他红着脸,向正要起身的赵佗道:“兄长且慢,吾尚有一物进献给兄长,可助兄长战场得胜,也为自己求些富贵。”
赵佗愣了下,看着赵说通红的脸,疑惑道:“吾弟有何物献我?”
赵说道:“兄长远来,不知代地险要,我画有地图一张,可供兄长沙场立功。”
代地的地图?
这东西对于沙场征战确实很有益处,秦军毕竟是客军,从外而来,手中的地图恐怕不如赵说的精细。
只不过,赵佗看着满脸通红的赵说自行从案后起身,一边向自己走来,一边伸手往衣服中摸去。
帐中诸将因为有赵说提供情报在前,对其已经有了些许信任,再加上对方是赵将军的族弟,这种越礼的举动,他们倒是不好多说什么。
反倒是赵佗脑海中警钟大响,他想起了昔日在秦宫大殿上的一幕。
“郦商。”
赵佗叫了一声,郦商听到呼唤,立刻向赵说走去,欲要接图。
这时候,眼见赵佗的短兵上前,赵说便知道此番事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估算自己和赵佗之间只有两步距离,中间隔了一张案几。
足够了!
就见这满脸通红的赵氏少年,猛然一把扯开衣袍,他衣袍中缝了一个内包,里面正插着一柄匕首。
赵说一把握住,拔了出来。
帐中火光摇曳,匕首在灯火下闪烁着幽绿的光。
“赵佗背祖逆贼,受死!”
赵说发出大吼,持匕猛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