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更,此番你在楚国之事,做的很好。大王很是高兴。”
前往秦王寝宫的路上,赵高笑着开口。
“此事非只赵佗一人之功,亦是大王信任。”
赵佗忙谦逊一声,将功劳往秦王身上推,当然他也不会忘记赵高,又一脸郑重的对赵高拱手道:“宫中之事,皆赖赵君相护,赵佗感激万分,能与赵君相识,是赵佗之幸矣。”
赵高在秦王政面前为他美言的事情,赵佗并不是很清楚,但在此之前,赵高确实为他提供了一些消息。
比如伐楚之前,传来的那封“国之栋梁,方能配大王之女”的帛书。
赵高,有心了。
赵佗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以“指鹿为马”出名的赵高,也不是那么坏,甚至单对他一个人来说还是挺好的。
但人的名树的影,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给赵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他还是留了心眼,虽然与赵高交好,内心深处却不会放下警惕。
赵高却不知眼前少年的心思,他见赵佗话语间对他充满尊敬,不由微微点头。
此子,知道自己在帮他就好。
赵高作为秦王政宠信的心腹,虽然权力不大,但常有倾听秦王政话语的机会,知道大王对这位少年十分的宠爱,再加上赵佗也确实很有能力,未来必会飞黄腾达,有着无尽的潜力。
赵高之前的作为,除了是为了报答赵佗的救命之恩外,也未尝没有和其交好,引为臂助的想法。
有潜力的盟友,谁也不会嫌多。
现在不交好,等赵佗彻底起飞,成为一方大将或是朝中重臣的时候,可就不好结交了。
想到此,赵高和颜悦色道:“你我同为赵氏,勿要再如此客套。若是你不嫌弃我出身卑贱,愿与我相交,咱们当可更加亲近亲近。”
赵佗一怔,见赵高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就知道对方心意。
都提到了同为赵氏。
还有其他意思吗?
赵佗略一犹豫,向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拱手道:“既如此,那我便斗胆呼赵君一声兄长。”
赵高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果然是个聪慧少年,不由捉住赵佗双手,唤了一声:“贤弟。”
两人的关系,越发紧密起来。
“我观大王之意,或是要问熊启之事,贤弟可早做准备。”
作为兄长的赵高,送上了第一份礼物。
赵佗心中一动,面上则对赵高相谢:“多谢兄长告知,小弟感激不尽。”
“既为兄弟,便勿要如此客套。日后无人时,你我自当以兄弟相称。”
赵高微微一笑,见远处有一队巡逻的中郎走来,放开了赵佗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王寝宫而去。
到得宫前,赵高向着宫中王者复命完毕,拱手告退。
离去前,还不忘对赵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赵佗站在秦王寝宫门口,整理好衣冠,脱下鞋履,走了进去。
“臣赵佗,拜见大王。”
赵佗走入屋中,对着床榻上的人影下拜。
“嗯,起来吧。”
平淡的声音自榻上传来。
赵佗忙起身相视。
只见这秦王寝宫颇为宽敞,地面上铺着青灰色玄鸟砖,梁柱雄壮,上饰金纹,颇有肃穆之象。
但这屋内陈设却十分简单,少有无用的装饰和摆件,唯有一个木案上堆满了简牍。
秦王政,已经换去刚才宴饮时穿在身上的珠旈冕服,只着了一身轻巧舒适的燕服躺在榻上,手里还捧着一卷简牍,正借着烛光阅读。
赵佗眨眨眼,这政哥可真是个工作狂啊。
宴饮完毕,秦王先走。他从大殿到这里要一点时间吧,换衣服又要一点时间吧,再到赵佗奉命走来,这中间的时间恐怕剩不了多少。
就这样,他还要在榻上阅读简牍,也不怕累着。
而且光线这么不好,还看竹简,眼睛撑得住吗?
赵佗心中吐槽,面上却保持着恭敬,垂手侍立。
很快,秦王政将竹简扔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才向赵佗望来。
“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秦王政开口,面容很平静。
赵佗摇头道:“臣不知,猜想大王或是想听臣讲楚地的故事?”
秦王政哑然失笑。
“你这小子,寡人难道就为了听你讲故事,特地唤你深夜入宫不成?你还是把你那些故事留给其他人听吧。”
赵佗尴尬一笑,那个“其他人”,他是清楚的。
不过秦王政这一笑,倒是让刚才严肃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他坐起来,沉声相问:“寡人召你前来,是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弄清楚,寡人彻夜难眠。”
“你……是如何知道熊启会背叛?”
赵佗深吸口气,果然是这个问题,看来李信回咸阳后,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大王了。
因为赵高早有提醒,赵佗毫无犹豫,开口道:“因为臣认为熊启作为一个楚国公子,或许会坐视楚国灭亡,但绝不会亲手去将其毁灭。他主动请求去淮阳坐镇,联络楚国贵族,欲要覆灭楚国,这不符合常理。”
秦王政淡漠道:“他虽有楚王血脉,但也有秦国王族血脉,更是从小生在秦地,为我秦相十年,你为何会认为他一直将自己当做是楚国公子,而非我秦国的昌平君?”
赵佗抬起头,昂首道:“因为扶苏公子。”
“扶苏?”
秦王政愣了下。
赵佗回道:“臣与公子见过数面,见公子常身着楚服,谈论楚国帛画诗歌,观其模样,似被楚国文化侵染甚深。而据臣了解,公子似乎与咸阳的那两个楚人走的甚近。”
赵佗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