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食其从屋里拿出一个酒坛,拍了拍,笑道:“昨日想着秦国禁饮,恐以后买不到酒,就舍不得喝完,尚留一些,刚好款待将军。”
他找出两个陶碗,将浊黄色的酒水哗哗倒入其中。
酒水不多,一碗倒了一半,到最后一点时还流了些黑黄色的沉淀物下来。
“将军请!”
郦食其哈哈笑着,抄起碗就往口中灌。
赵佗微微一笑,也拿起陶碗,将那半碗酒水一饮而尽。
郦食其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称奇,知道眼前这少年绝不能以等闲视之。
他放下碗,正襟危坐道:“不知将军来此,有何吩咐?”
“无他,只是听闻先生大名,特来一见。”
“哦?我的名号竟能传到秦军中,让将军有所耳闻,实在奇妙。”
赵佗面容平静。
眼前的人。
名为郦食其,在秦汉之交有着鼎鼎大名。
除了高阳酒徒的名号外,他一生共有两件事供人津津乐道。
一件,是他为刘邦说降齐王田广,让齐地七十余城举旗降汉。
另一件,则是韩信趁着郦食其说降齐王。在齐地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引兵突袭。
于是,郦食其就被暴怒的齐王烹杀了。
虽然郦食其的下场不太好,但他的能力决不能低估。
凭一条舌头说降齐地七十城。
能抵百万之师。
这等功绩,足以称得上秦末第一说客,可和昔日苏秦张仪比肩了。
赵佗仔细打量着眼前这还未发迹的男子。
身上的袍服陈旧,头上的儒冠甚至破了两个洞,显示出对方在经济上的落魄。
衣服上遍布的黄色酒渍则昭显了对方的放荡不羁,亦或者对仪表并不在乎。
“吾听闻先生曾学过纵横长短之术。”
“然也。”
郦食其很惊讶,对方对自己了解很深啊。
他早年确实学过纵横之术,有驰骋诸侯间,效仿苏秦之心。
大丈夫,当如张仪犀首。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
如此,方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可惜现实不容许他去尝试。
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抚养幼弟郦商的责任落在他的肩上。
郦食其只能熄了那颗纵横之心,想要等郦商长大之后,再去建功立业。
然而十多年过去,他的梦想却破灭了。
秦国一家独大,有鲸吞天下之势,在那可怕的军队征伐下,六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个接一个的灭亡。
郦食其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他了,就算苏秦复生,犀首在世,也无法让六国翻盘。
秦国,光凭战争之路就能统一天下。
说客、策士。
小道耳。
想到此,他便摇头感叹道:“天下即将归于秦,纵横之术并无用处,吾如今只想安居陈留,当一个秦国小民罢了。”
听到这话,赵佗笑着摇头。
“此话,先生错了。”
“谁说天下即将一统,纵横之术就无作用了。依我看,如今才是你等说客策士驰骋疆场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