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礼道:“皇后娘娘弄死奴才容易,弄死泠妃的孩子,怕是要花上一番心?思,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要求太后娘娘提前?为皇帝择选秀女。”
秋夜的风泛着?凉意,穿过小窗,吹得?烛影徐徐晃动?。张先礼察觉,转身关了那扇窗,将烛芯剪得?黯淡,当奴才久了,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奴才好奇,奴才早已将过去抹得?干干净净,娘娘是怎么认出的奴才?”
皇后抚了抚发鬓,“本宫曾听说过,张氏门?庭的阴///私。男生女相,天生一副隽秀姿容,除却桃李天下的张氏门?庭,本宫想不到旁人。”
“你?隐藏的确实好,本宫原本只有?三?分的怀疑。”
张先礼摸了摸自己这张脸,轻笑?,“倒是奴才这张脸惹出祸事了。”
言罢,他想到因为这张脸受过的屈辱,笑?意渐无。
皇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张先礼的神色,嘴边微微一笑?,“你?恨皇上,与其在本宫身边伺候作为羞辱,何不去找皇上最宠爱的嫔妃?”
后宫里最受宠的人是谁,不必猜也知道。
张先礼站到椅背后,为皇后揉捏眉心?,“娘娘舍得??”
“本宫舍不舍得?,你?要找的下一个人,不就是她么?”
……
提前?择选秀女的事儿最终定下来,坤宁宫问过安,皇后留了婉芙,商议选秀事宜。
皇后抬手唤人进来,宫人捧着?一摞的画像摆到婉芙面前?。
“太后娘娘的意思,每年大选不可耽搁,今年入冬,先挑一回小选。这些都是身家干净的官宦之女,你?去拿给皇上瞧瞧,挑合适的礼聘入宫。”
婉芙再受宠,也是嫔妃,皇后交给她的事,根本轮不到她拒绝。
她接了那些画像。
皇后抿着?茶水,瞧着?婉芙,嘴边笑?意愈深。
待出了坤宁宫,秋池忍不住开口,“娘娘,皇后娘娘让您给皇上送画像什么意思,皇上本就不高兴这事。”
婉芙微挑眉梢,“什么意思,自然?是故意让我给皇上添堵,我与皇上的关系越冷淡,皇后就越高兴。”
秋池见娘娘脸色不对,噤了声,不敢再多说话。
乾坤宫
自打选秀的事儿定下,陈德海就没得?过皇上好脸。他哪儿不明白皇上之所以应下来,就是为了跟泠妃娘娘赌气,他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倔的主子,得?亏得?宠,不然?脑袋早就没了!
陈德海在外?面的台阶上走来走去,不敢进去伺候上茶。
正唉声叹气着?,就瞧见外?面过来的仪仗。泠妃娘娘封妃后,在昭阳宫照顾小皇子,鲜少乘仪仗到乾坤宫。
陈德海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待上面的人下来,确实是泠妃娘娘。他脸上立马扬起讨好的笑?意,小跑似的上前?恭迎,“奴才请泠妃娘娘安。”
“泠妃娘娘今儿是来找皇上的?”说完,陈德海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泠妃娘娘到这不来找皇上,还能找谁!
婉芙坦然?道:“皇后娘娘挑了几个新进宫秀女的画像,嘱咐本宫拿来给皇上看看,选几个可心?的女子。”
陈德海傻了眼,直到婉芙上了九级汉白玉台阶,他苦着?一张脸拦道,“这种东西娘娘嘱咐宫人送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选秀事关重大,皇后娘娘都亲力亲为,本宫怎能假手他人?”婉芙反问一句。
平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陈德海,也被泠妃娘娘说得?山穷水尽。皇上本就不高兴选秀,泠妃娘娘竟还敢亲自送来!
“娘娘,娘娘,交给奴才送进去吧!”陈德海要上手去拿,秋池看主子脸色,轻松避开。
婉芙神色冷淡:“劳烦公公进去通禀皇上一声。”
陈德海脸色越来越苦涩,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视死如归地进了殿。过会儿,他出来请婉芙进去。
内殿里,李玄胤伏案批阅奏折,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睨了眼进来的女子。
遂冷淡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淡漠疏离的好似婉芙只是一个寻常不受宠的妃子。
婉芙撇了撇嘴,抱着?一摞子画像上了御阶,公事公办道:“皇后娘娘吩咐臣妾呈给皇上新进宫秀女的画像。”
“砰——”
朱笔撂到御案上,李玄胤的脸色不止黑,甚至难看至极。
“皇后让你?送你?就送?”
婉芙像是没察觉男人的怒火,委屈巴巴:“太后娘娘令臣妾协助皇后,臣妾能说什么?”
李玄胤都被她气笑?了,“江婉芙,你?是朕的女人,你?伺候的是朕,不是太后!”
真当他看不出来么?她一直在轻描淡写地要避开那件事。避之不谈,是怕他看出她的虚以委蛇,是怕他看破了她的心?中?所想。
这女子倒底对他是有?多敷衍,一件寝衣,都要假托宫人之手,甚至连他纳妾,都可以毫不在意。
李玄胤脸色越来越沉,偏耳边那女子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
“哪个男子纳妾不都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就皇上这般拉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臣妾管着?皇上,不让皇上宠幸旁人呢!”
话音儿还没落,腰间一沉,就被男人带到了怀里。
婉芙陡然?失重,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脖颈,娇俏的脸蛋有?惊吓有?怨恼,“皇上这又是做甚?”
李玄胤掰过她的脸蛋,盯住了那双极具欺骗性?的眼,“小没良心?的东西,朕倒是想让你?管着?朕,你?真的会么?”
不等婉芙回话,唇瓣一凉,男人吻了下来。没有?以往的克制,吻得?极重,不得?章法。
李玄胤取出那一匣子珍珠,在沁湿后,一颗一颗地塞了进去。豆大的泪珠从女子颊边滚下,婉芙边哭边攥住男人的衣襟,她几乎发不出一声儿完整的音儿。
直到男人喑哑着?嗓子在她耳边,“朕要你?说,你?心?悦朕。”
婉芙眼尾晕出湿红,最终断断续续地说出口,“臣……臣妾心?悦……悦皇上……”
李玄胤慢条斯理?地取出一颗,“朕要听你?的小字。”
珍珠上的水渍映着?烛火的光,泛出透亮地晶莹。
婉芙卷翘的长睫因此而轻颤,她雪白的脸蛋不知何时如霞。男人的声音蛊惑着?她,仿佛说了,就能缓解这分难耐。
“窈窈……窈窈喜欢皇上。”
然?而,事实非她所料。
……
陈德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幸而泠妃娘娘没跟皇上硬犟下去。不过他进去伺候时,瞧着?皇上的脸色,似乎并不和缓。
他琢磨不透,皇上这倒底还生不生泠妃娘娘的气。
他捧着?寝衣候到屏风外?,瞧见皇上抱着?熟睡过去的泠妃娘娘轻放到床榻里,掖好被角,手背拂去泠妃娘娘颊边的碎发,无声落下一吻。他蓦地低下眼,不敢多看,心?里头惊悚不已,原以为泠妃娘娘仅是受宠,可从未见过皇上待后宫哪位主子这般珍视。
耳边传进脚步声,陈德海不敢再胡思乱想,呈上寝衣。
李玄胤点点头,“放下吧。”
他捏了捏眉心?,被那女子打断,原本要批阅的奏折还未批完。
御案上呈着?一日的折子,李玄胤掠了眼,指骨无意识叩了两下桌面,“传朕旨,命绥远提督务必追查到张氏门?庭出逃之人,一旦抓到,不必上禀,当即斩杀。”
陈德海心?底一咯噔,先帝在时张氏门?庭有?多风光,而今就有?多落魄,一朝天子一朝臣,张氏一族无罪,错就错在,当初拼死护下梅妃之子,站错了队,皇上几番放过,张氏门?庭不止不知感恩,还变本加厉,愈发挑衅,这般不知死活,也不怪皇上下手无情了。
他应下吩咐,正要退出殿,忽地被皇上叫住,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皇上开口,试探地问了一句。
李玄胤脸色淡淡,“去内务府,命人打造一副链子,两副锁环。”顿了顿,加道,“再要几个铃铛,记住做得?柔软些。”
陈德海听得?一头雾水,“皇上这是……”
李玄胤不耐地睨他一眼,陈德海触到这眼色,可不敢再多问,忙不迭退了出殿。
……
半弦的月光挂在夜幕正空,李玄胤批阅完了一日的奏折,他疲惫地压了压太阳穴,靠到椅背上,良久起身。
内殿的女子睡意正浓,窝在床榻里,脸蛋上的嫣红未退,醉颜微酡,花容月貌。
李玄胤侧躺下,低眸看着?睡去的人,过会儿,那人习惯性?地向后一滚,赖到他怀里。
以往,李玄胤会无奈地把人抱入怀中?,又气又好笑?,如今,他只会想,过往的种种,是否尽然?是她为讨自己宠爱而耍弄出的手段,即便这般下意识的动?作,也在她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