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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偏殿内。
许婉仪抱着哭嚎不止的怀安公?主,伤心难言,眼眸狠狠地瞪向地上的宫人,“你方才说,只有泠贵嫔进过偏殿?”
那宫人吓得瑟瑟发抖,“奴婢在殿外洒扫,看见?泠贵嫔从暖阁出来,鬼鬼祟祟地朝偏殿去了。小公?主正在安睡,奴婢去拦住泠贵嫔,泠贵嫔却?说,她甚是喜爱公?主,只想去看上一眼。”
伺候怀安公?主的乳母忽地走进,将手中捡到的金珠子呈过去,“主子,这是奴婢发现?小公?主哭闹时,在殿里捡到的金珠。皇上没?赏过主子这等珠钗,奴婢怀疑,是今日来品茶的哪位嫔妃所戴。”
品茶的嫔妃们聚在一处,瞄着许婉仪阴沉的神色,满头雾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两颗金珠并不是她们的东西。她们在后宫里不受宠,一年到头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皇上怕是连她们的名号都叫不出来,怎会得这等封赏。
今儿来秋水榭的只有两个高位的嫔妃,不是温修容,就是泠贵嫔。但温修容一向朴素,发鬓间簪的是一只梅花簪,哪用的着这等金珠装饰。不是温修容,只能是泠贵嫔了。
众人默不作语。
温修容敛眸,静静地站在一边,唇角微讽,不动声?色地看着许婉仪这出戏码。那宫人叫泠姐姐出去,她不放心,安排人跟上,泠姐姐确实做了准备,见?那宫人被打晕,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许婉仪大抵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被伤了脑子,不好好养怀安公?主,还这般惹事,她倒是迫不及待看许婉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泠贵嫔呢?叫她给本宫出来!她害死逸儿,又?虐待安儿,本宫定要禀明皇上,绝饶不了她!”
殿外,传进女子慵懒的笑?声?,“许婉仪又?是闹什么,这般急着找我?”
温修容看清婉芙鬓间的枯叶尘土,了然一笑?,她的泠姐姐一向能忍,这般出其不意。
许婉仪见?到婉芙,微怔了下,蹙起眉,视线冷冷扫向雪茹,很?快又?收回?来。
“泠贵嫔,你虐待怀安公?主,可认罪?”
婉芙扶住千黛,去找了个位子坐,在假山后躲了许久,站得她腿麻。
“认罪?许姐姐要我认什么罪?入了秋水榭,我连怀安公?主的面都没?见?到,许姐姐可莫要觉得我好欺负,就随意栽赃嫁祸。”
闻言,嫔妃们眼角微抽,泠贵嫔好欺负?真是笑?话,跟泠贵嫔做对的,有几个落得好下场?江采女身死宫中,应嫔小产,赵妃幽禁……反观泠贵嫔依旧干干净净,做这后宫最受宠的嫔妃。
地上那个洒扫的宫女抖着脖子道:“奴婢亲眼所见?,泠贵嫔没?在暖阁用膳,去了小公?主的偏殿。奴婢提醒泠贵嫔,泠贵嫔却?说喜爱小公?主,奴婢只是奴才,不敢再拦,谁知泠贵嫔竟然……竟然狠毒地虐待怀安公?主!”
许婉仪将其中一个金珠扔到婉芙面前,“人证物证具在,泠贵嫔竟还敢抵赖!”
圆溜溜的珠子滚到鞋边,婉芙捡起来,拨到手心,又?瞧向许婉仪,讥笑?,真是蠢笨,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婉芙大大方方地承认,“这颗金珠确实是我的东西,不过许久前就丢了,还要多谢许姐姐,物归原主。”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许婉仪气的冒烟,“泠贵嫔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本宫虐待怀安公?主,加害于你?”
婉芙挑眉,“究竟是谁虐待,许姐姐心里自有定论。”
“大胆!”许婉仪挺直腰背,“泠贵嫔虐待龙嗣,将泠贵嫔押入慎刑司,严加审问!”
婉芙站起身,“许姐姐即便高我一阶,却?也不是皇后娘娘,又?没?有协理六宫的大权,要是皇上知晓,许姐姐真的能保全自己吗?”
许婉仪认定了婉芙就是害死逸儿的凶手,“用重刑,本宫定要让皇上看看,你是多么蛇蝎心肠!”
“给本宫押下去!”
“朕看谁敢?”李玄胤跨入殿内,身上的正服未换,玄袍上的五爪龙纹飞舞云间,那双龙目不怒自威,是久坐帝位沉淀下独有的威仪。
嫔妃们赫然大惊,没?想到皇上会忽然过来,忙屈膝见?礼。
婉芙没?跟旁人一样,她委屈巴巴地朝李玄胤走过去,小手软软地拉住男人,“皇上可算是来了,嫔妾都要被欺负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没?个忌讳!”李玄胤眉宇突跳,将那只作乱的手握进掌心,触到她手背的寒凉,愈发沉了眼色。
“皇上!”许婉仪抱着怀安公?主扑通跪到李玄胤面前,悲痛欲绝道:“皇上,泠贵嫔谋害龙嗣,证据确凿,嫔妾请皇上严惩泠贵嫔!”
这许婉仪纠缠不休,真是让人心烦。婉芙冷下脸,“潘水,将人带进来。”
玉言被押到殿内,许婉仪见?到她,眸子陡然瞪大,“泠贵嫔,你这是何意!”
婉芙轻笑?,“究竟怎么回?事,不如让这奴才自己说说。”
“皇上饶命!泠贵嫔饶命!”玉言连连叩头,颤颤巍巍道:“是许婉仪嫉妒泠贵嫔,疑心泠贵嫔害了小皇子,皇上宠爱泠贵嫔,不舍得下手,才设计了这出戏码,虐待怀安公?主,嫁祸给泠贵嫔,再严刑拷打,逼迫泠贵嫔认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许婉仪可真是心思歹毒!
“贱婢!”许婉仪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打到玉言脸上。玉言痛哭流涕,“主子做了错事,奴婢多加劝阻,主子却?执意妄为,奴婢实在没?法子了!主子饶命,泠贵嫔饶命,皇上饶命!”
“许婉仪,你还有何话可说?”婉芙居高临下,轻挑了下眉眼。
“江婉芙,是你,是你害我至此!”许婉仪蓦地拔出鬓间的发簪,猛然站起身,要狠狠刺向婉芙。
谁也没?预料到,许婉仪会出此狠手。
婉芙猝不及防,蓦地,一只手臂勾住她的腰身,将人带入怀里,发簪扎入李玄胤的肩背,鲜血溅出。
婉芙眸子倏然一缩,“皇上!”
这时,小腹一阵钝痛,婉芙脸色霎时白了下来,她揪住男人的衣角,无力地伏在李玄胤怀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泪珠子如断了线般簌簌地落下,“皇上,嫔妾肚子……疼……好疼……”
李玄胤顾不得肩背的刺痛,摸到她手心的凉意,脸色沉得骇人。
皇上替江婉芙挡住了那根发簪,许婉仪吓得手心一抖,登时清醒过来,不知自己方才是着了什么魔,竟敢袭君,害怕地跪下身,“皇上饶命,嫔妾不是有心,皇上饶命啊!”
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许婉仪后知后觉,哆哆嗦嗦地恳求皇上恕罪。她爬到李玄胤鞋边,揪住龙袍的一角,“皇上,嫔妾不是有心的,是江婉芙害嫔妾,是江婉芙害嫔妾!”
怀中女子疼得发抖,脸蛋几乎全失了血色。她倒底做错什么,竟受后宫这般针对!
李玄胤忍无可忍,猛地踹向许婉仪肩侧,许婉仪狼狈地跌坐在地,猛咳两声?,喉中溢出一丝腥甜,她泪水不停地掉,几乎哭肿了眼,“皇上……”
李玄胤眸子没?有半分?动容,“婉仪许氏,私德有失,降位采女,打入冷宫。怀安公?主暂由?温修容抚养。”
“皇上……”婉芙气若游丝地趴在李玄胤怀里,她全身冷得发抖,费力地攀附着男人的温热。这些日子能吃能睡,从未察觉自己身子不妥。她不敢想那个可能,如果真是那般,这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她绝不甘心!
李玄胤低眼便看见?地上那抹刺眼的红,触目惊心,他神色微怔,手掌微不可查地轻轻发颤。下一刻,骤然睨向大惊失色的陈德海,怒不可遏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