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这时?, 只听远处又传来说话声,紧跟着,应嫔与璟才人同路, 入了凉亭。
皇后让两人免礼, “今儿确实热闹了。”
璟才人牵着顺宁公主?,换上笑?意,“嫔妾与应嫔姐姐碰巧遇上, 正打算回宫, 就看?见了皇上娘娘,便来拜见。”
话落, 璟才人弯下腰, 摸了摸顺宁公主?的脸蛋,“熙儿不是想念父皇了?快去给父皇请安。”
自那御花园的事儿过去,璟才人就闭门不出,去坤宁宫称病告了假,今儿倒是消息灵通,不知从?哪得了风声,生?怕顺宁公主?失了宠似的, 巴巴带着过来?给皇上见礼。
顺宁公主?天性活泼,并不惧怕帝王威严,乖乖地应了声“好。”,便跑过去, 扑到李玄胤怀里,甜甜地喊道:“父皇都不来?看?熙儿,熙儿可想父皇了!”
李玄胤含笑?抱住女儿, “熙儿又重了不少。”
顺宁公主?天生?就亲昵皇上,这也是为何, 皇上独独宠爱这个小公主?。一则是后宫子嗣不多,二则是因着小公主?天生?就亲近他,不似旁人畏惧。
大皇子默默地退到一旁,像一道影子,并不与妹妹争宠。
皇后见这般情形,嘴角微抬,颇有深意地向璟才人投去一眼。应嫔冷眼看?着亭中的天伦,扶着小腹,若有所思?。
婉芙不动声色地掠了眼各怀心?思?的几人,皇上疼爱顺宁公主?,璟才人也与有荣焉,可她这番不避人眼地让顺宁公主?与大皇子争宠,不是得罪了皇后?是否太蠢笨了些。才人是不能抚养龙嗣的,皇上始终未升璟才人位份,谁知道璟才人还?能抚养顺宁公主?多久。
……
凉亭之事,由前朝大臣求见,圣驾回乾坤宫告终。
皇上既走了,璟才人本就没有留下的必要,她不是赵妃,膝下只养了一个乖巧的公主?安身,皇上虽不待见皇后,但皇后倒底是六宫之主?,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若非她始终见不到皇上,怕顺宁失了宠,也不会出此下策。
嫔妃们各自请身回宫,大皇子转过身,望向圣驾离开?的方向,他摸了摸腰上自幼佩戴的麒麟玉佩,终于问出了那句话,“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欢靖儿。”
皇后手心?倏地攥紧,鼻尖一酸,背过身,不让靖儿看?见她落泪的模样。
稍许,她才转回脸,朝靖儿招了招手,握住儿子的手,含笑?温声道:“皇上怎会不喜欢靖儿,只是靖儿是嫡长子,日后要肩负这社?稷山河,责任重大。你父皇是不想你性子养得太过顽劣,才会对你严苛管教。待靖儿长大了,自会明白你父皇的苦心?。”
靖儿眼珠迷茫,不解道:“可是靖儿现在还?小,靖儿也想像顺宁一样,让父皇抱着靖儿。”他失落地低下头,“靖儿记得,父皇从?没抱过靖儿。也从?未像待顺宁那样,对靖儿笑?过。”
皇后眼眶发酸,不忍心?再去看?儿子,生?怕忍不住,当着儿子的面落下泪来?。
梳柳擦了擦眼角,忙过去叉开?话,“娘娘,天冷了,奴婢扶娘娘回去吧。”
皇后点点头,这才开?口,“靖儿不必在乎那些,靖儿只需记得,你是尊贵的嫡长子,旁人再得皇上喜爱,也比不过你。”
……
天一日比一日冷,婉芙坐在窄榻上,怀里捧了两个汤婆子驱寒。庄妃过来?寻她说话,一进这屋,就蹙了下眉,“偏殿不比主?殿,没有地龙。入冬不好熬,你不如去跟皇上说说,去别宫主?殿住一段日子。”
婉芙诧异地瞪大了眼眸,庄妃自然地坐下来?,瞄她一眼,“怎的,我有说错?”
“秋姐姐这般说,那我岂不是太恃宠而骄了。”
仅是嫔位,说搬去主?殿,就搬去主?殿,旁人听了,指不定怎么挤兑她。
庄妃捂紧了怀里的汤婆子,“应嫔不也是仅仅嫔位就搬去了主?殿?再者,你想想你在宫里做的那些事,还?怕旁人说别的闲话?”
婉芙心?虚地咳了声,“还?没等旁人说呢,姐姐倒是先挤兑起我了。”
庄妃每回来?这,都要搬上好一堆珠宝首饰,金禧阁这小小的私库,快放不下了。
待庄妃离开?,婉芙清点了下私库的单子,仅是庄妃所赠,就列了十余张,比皇上送得还?多。
秋池看?得眼冒金光,“庄妃娘娘待主?子真?好,奴婢觉得比皇上还?好!”
好巧不巧,就是这一句,被男人听得正着。
李玄胤负手站在珠帘外?,脸色倏地一黑,转身就往外?走。
陈德海瞧瞧里面,恨不得亲自将那多嘴的丫头揪出来?,皇上难得从?政务中脱身,来?看?看?泠嫔,结果生?被这一句话给气?走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大旱之后,国库吃紧,皇上赏泠嫔的东西,都是从?自己私库里拿的。皇上自己没少填补国库,私库里本没剩下多少,赏赐泠嫔那些,旁人求还?求不到呢!泠嫔倒好,还?在这嫌弃上了。陈德海只觉每回来?泠嫔这,都胆战心?惊,他小跑出去,跟上皇上。
那边动静,惹得婉芙侧眼,潘水苦着一张脸通禀,“主?子,方才……皇上来?了!”
秋池倾时?傻了眼,皇上来?了又走,必是听去了自己方才的话,她扑通跪下身,慌得掉下泪,“主?子,奴婢失言……主?子责罚!”
婉芙瞪了眼潘水,“怎么守的门,皇上来?了,也不知提前通知我,再有下回,罚你月例!”
潘水松口气?,听出主?子这是不怪罪了。实在不怪他,皇上来?得快,根本不让他传话,就进了门。他虽是主?子的奴才,可这后宫都是皇上的,皇上一句话,就能摘了他的脑袋。
……
李玄胤踏出金禧阁门,并未上銮舆,负手立在宫门下,捻了捻拇指的白玉扳指。
陈德海小跑着跟上来?,紧跟着恭送圣驾的奴才们跪了一地。
李玄胤睨一眼,不见那女子,脸色越来?越黑,“你出来?,她就没看?见?”
陈德海愣了下,他哪顾得上泠嫔看?没看?见,这不得跟着伺候皇上吗!遂结结巴巴道:“泠嫔,许……许是听见了。”
“听见了还?不出来?送朕,真?是给她胆子了!”李玄胤沉着脸,冲他撒气?。
陈德海赔笑?一声,“约是泠嫔知道说错了话,正想法子跟皇上认错。”
“认错?她会知道错?”李玄胤冷嘲热讽,转身上了銮舆,“回乾坤宫。”
陈德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应下声。又回头看?一眼跪了满院的奴才,偏不见泠嫔。真?不知泠嫔这又是在算计什么,可万万要把皇上哄好,不然遭殃的就是他这伺候在御前的近人。
内殿里,听闻圣驾离开?,秋池急得快哭出来?,“主?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说错了话,不若奴婢去向皇上磕头告罪,莫要因奴婢,让主?子失了宠!”
婉芙嗔她一眼,“这回长教训了?知道祸从?口出,看?你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主?子责罚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秋池眼眶发红,是真?的害怕了。圣宠无常,主?子眼下在宫中无依无靠,四?处树敌,若再失了圣宠,还?不得任人欺负。
“行了,快起来?,哭哭啼啼得像什么样……”婉芙话说了一半,忽然抿唇好笑?,这话分明是皇上训斥她的,倒也有一日让她提点了旁人。
婉芙继续道:“皇上转脸就走,就不是真?的对我生?气?,总有法子哄好。你只需记得今日教训,莫要再口生?是非。”
……
圣驾回了乾坤宫,御案上有新呈的奏折。李玄胤上了御阶,落座时?,又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吓得陈德海脚一绊,差点跪在地上。
“你出去看?着,她若来?见朕,让在外?面站着,等朕气?消了,再让她进来?。”李玄胤伏案批阅折子,寒着声吩咐。
陈德海一脸复杂地退了出去。皇上也快而立的人了,从?韬光养晦的王爷,到如今杀伐决断的君主?,何至于这般小气?,要跟女子计较。
他啧啧两声,这泠嫔确有本事,快过去大半年了,皇上对泠嫔那股新鲜劲儿竟还?没过,反而越来?越享受。
他赌十金子,这厢到最后,还?是皇上跟泠嫔妥协,说不准为了面子,把自己私库里的家底都送去泠嫔宫里。皇上待泠嫔惯是这样,嘴硬心?软,旁人比不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