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婉芙的眼光多了几分探寻,因婉芙垂着头,并不能看清面孔,然那雪白如皎月的侧颊却看的清晰。宫中是不缺美人的,可一个奴才生成这样,难免让人生出危机之感。
江贵嫔自是也在其中,见那人是江婉芙,竟还有意无意地得了皇上怜惜,手中帕子捏得变了形状,她早知这江婉芙跟她生母一样,就是个会勾人的下贱胚子!使出这种手段博得皇上怜惜,可真是不知羞耻!
她上前一步,“可真是巧了,陆常在有孕以来一向谨慎,偏今日出了宫门去了那荒僻无人的院子,偏偏遇到野猫,被这奴才给救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移开眼,“皇上,嫔妾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料想这救了陆常在的宫女,也没安多大的好心。”
她指向太过明显,听着的人都皱了眉,视线在江贵嫔和那跪着的宫女身上打量。有心的自然留意到,救了陆常在的宫女曾侍奉在江贵嫔身边,加之那宫女的姿容,让人不得不多想。
这句挤兑,没生出李玄胤的疑心,倒让他记起这女子在咸福宫时,因着身份受下的苦楚。
他低眼看去,那女子听了这句话,瑟缩了下身子,小脸绷着,眼眸里沁出泪珠,极为委屈,愈掉不掉。
他眸中深了几分,朝臣往后宫里塞人的事不是没有过,但有这么明目张胆被欺辱的,却是头一个。这番,他不禁又对这人生出些怜意。庶女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能像江贵嫔那般肆意骄纵,宫外无倚仗,在宫里又是一个奴才,人人都可以欺负。
他淡下脸色,未理会江贵嫔的发问,只道:“陆常在性子安稳,今日为何忽然去那揽月湖?”
回话的是新入吟霜斋伺候的宫女青竹,青竹是宫中老人,办事稳妥,即便如此,面对帝王的问话,手心依旧攥出了凉汗,生怕一句说错,便在这宫中丧了命。
“回皇上,几日前看诊的太医叮嘱主子要多出去走动,舒缓心中郁结,主子担心去人多的地方难免磕碰到身子,奴婢就提议去了平日无人的揽月湖。不想……不想发生了这等事。”青竹头叩在地上,“奴婢未护好主子,奴婢该死。”
李玄胤推了下拇指的半指,“那只猫何在?”
陈德海道:“皇上,奴才已经吩咐人去抓了。那只猫原是先太妃养着的,后来先太妃故去,那只猫无人看养,就一直停留在揽月湖。”
“皇上。”这时,陆常在从内室出来,脸上的惊惶退了些许,却依旧苍白,“嫔妾无事,让皇上担忧了。”
她屈膝福礼,李玄胤抬手扶起她,安抚了几句。
皇上很少在后宫中露出别的情绪,脸色总是淡淡的,更别提这几句安抚。没得过圣宠的嫔妃见这情形,心头又是一阵拈酸嫉妒,即便如江贵嫔那般得过圣宠的,此时情景下也难看过眼,怪她肚子不争气,倒是还没这出身卑贱的福气好!
此时太医出来,又赶过去给婉芙看诊。
看了会儿脉象,道:“这位姑娘脉象虚弱,是身形有亏,倒是没别的大碍,调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婉芙不会没有把握去救人,她自幼在越州长大,熟悉水性,救陆常在时也是看准了才出的手。陆常在若出了事,在场的所有宫人都跑不掉,而她的嫌疑最大,江贵嫔得了空子,少不得要好好做一回文章。
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将人救下来。
当着一众人的面,陆常在不好多言,见地上跪着的婉芙,浑身湿透,狼狈至极,却因是奴才,依旧不得休息,要在这跪着。
她眼中生出一分异样。
这位宁国公庶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仗势骄纵,或许因为是庶女的缘故,反而听话乖顺,比她还要小心。加上这回落水,她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情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再小心,有了龙裔就是大过错,想害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婉芙救自己自然有她要得到的东西。但她好似与旁人不同,在她的眼中,她看不到分毫的嫉妒与丑陋,反而是平和的,坚韧的,或者说她进这吟霜斋,确实从未想过要害自己,只是借着梯子上位罢了。
陆常在轻轻抿住唇,“皇上,嫔妾这回化险为夷,多亏了这个叫婉芙的宫女。”
她看见皇上掠向地上跪着的女子的眼,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不清白,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既然如此,她就在这宫中结下一段善缘,或许他日,自己还需要去仰仗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