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次是暗中隐藏身份,来朝瑰调查幽冥教的底细,”方遥弯下腰来,温声软气地同狼崽子商量,“他是妖王之事,你能不能为我们保守秘密,不要声张?”
狼崽子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叫小武,你们如果想找住处的话,我知道有地方很安全……”
他顿了顿,仰头看着他们,与狐耳有些相似的狼耳重新立起来,“你们也愿意相信我么?”
方遥和谢听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
“你们跟紧我喔。”
狭窄泥泞的小巷里,小武灵活的身影越过小泥潭,一边快步走在前面给他们领路,一边同他们介绍着幽冥教的基本情况。
“朝瑰城里平日的信徒数量并不多,大部分信徒都出去散播冥纹去了,不过因为祝祭仪式快开始了,这两天城里的信徒又多了起来。”
“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像我们这样身感冥纹的叫幽冥信徒,再往上,那些穿黑袍的人叫做幽冥教众,教众之上还有副教头和教头,再往上就是最高级别的红衣主教了。”
“红衣主教是最厉害的,过两天的祝祭仪式就是由他主持。”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幽冥教有些了解的人,方遥忍不住问:“你知道祝祭仪式是什么吗?”
小武顿下脚步,挠了挠头:“那个仪式很玄奥,我也无法形容,不过仪式结束前,红衣教主会广撒圣河之水,那可是好东西,平时像我们这样的信徒根本接触不到,只要淋到一点点,冥纹就会压抑一段时间不会发作,还会稍稍延长些寿命。”
方遥眼睛一亮,这个圣河之水的效用,听起来跟阿圆的血很像,这应该就是幽冥教众不外传的压制冥纹的办法。
“而且你们要是想见红衣主教,祝祭仪式就是最好的机会,平时红衣主教可不会抛头露面。”小武如是说道。
他带着方遥二人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片隐秘的住宅区域,周围很安静,似乎并无人居住的样子。
小武抓着院墙的砖石,三两下就翻了过去,跳到院门后抬起了门闩,问方遥二人:“这处院子你们喜欢吗?不喜欢,还有别的几家可以随便挑。”
对方遥他们来说,只要有个能暂时下榻歇脚的地方就可以了,哪里还挑喜不喜欢。
而且这院落除了久未打理,有些落叶灰尘之外,其他的家具一应俱全,甚至比客栈还好些。
“小武,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方遥不禁问道。
“因为我本来就是朝瑰城的原住民,我爹爹是朝瑰城的城民,我娘亲是狼妖,我的家就在隔壁院子,后来幽冥教占据了朝瑰后,我才跟着娘亲流浪到了妖族地界。”
小武一边说着,一边勤快地用身后的狼尾巴当成扫帚扫地,帮他们快速地把落叶扫聚成了一堆。
“你们放心,这户院子也是无人住的,他们和我们一起出的城,在路上就已经……”
方遥默默看着狼崽子用尾巴扫地的动作,心想妖族不都是很爱惜尾巴的么,阿圆连尾巴上结了个毛球都会不开心。这个小狼崽子身上的衣衫都是破的,脚上穿的草鞋也磨出了脚指头,想来是在外面流浪了很久。
她看着有些心疼,对小武施了一个净尘术。
小武只觉得有一股温和清凉的力量包裹了他,转眼间,他身上满是脏污油渍的衣物焕然一新,虽然上面的破洞还在,但是布料干净得就像新买的一样,他头顶上和身后已经脏到打绺的狼耳和狼尾,露出了原本的灰蓝色泽。
“好神奇,这就是法术吗?”
小武欣喜地瞪圆了双眼,他嗅了嗅自己的胳膊,连汗臭味都没有了。然而皮肤一干净,手上那黑黢黢的冥纹就更显眼了。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背的冥纹,沮丧地想,要是这些冥纹像灰一样能搓掉就好了……
“阿遥,我也要。”
谢听微微侧身,朝方遥伸出尾巴,要参加那个什么仪式,还得等上三日,他无法忍受三天这墨汁味的尾巴。
方遥看了他一眼,明明他也会净尘术,难道她施得就会更干净一些吗?
不过是随手的事,她只好又给谢听施了一道净尘术。
灵气拂过,墨迹蒸发,谢听头顶的狐耳和绒尾洁白似雪,尤其是狐尾像一卷毛量极厚的雪团,一看就没有脱毛的困扰,在日光下还布灵布灵地泛着光。
黑色的狐耳狐尾,放在他身上有些邪性,或许更符合幽冥信徒的审美,但纯白的狐尾和狐耳,更有种圣洁高贵之感,一看就是出自妖族的豪门望户。
小武都看直了眼,惊叹道:“这皮毛也太漂亮了,不愧是尊贵的妖王!”
“妖王大人,你们这次来,是要推翻消灭幽冥教的吗?”小武紧接着扬起小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妖族的种族信念感很强,而且人类和妖族生下的半妖,往往会把自己归成妖族,而非人类。
妖族崇尚武力服人,历任妖王都是用拳头打出来的王权,他们其中或许有才能昏庸的,但没有一个是不能打的。所以妖王的名头,哪怕在这万里之外的朝瑰城,也依然管用响亮。
“……”
方遥和谢听看向小武天真期颐的眼神,谁都不好意思开口说。
其实他这个妖王都难逃冥纹的折磨,每每发作时,疼得死去活来。
“……嗯,幽冥教害人不浅,早该被推翻了。”
谢听面对满心崇拜他的妖族幼崽,怎么可能说自己不行,先把狠话放出来,后面的事就……后面再说。
“太好了,我们的朝瑰城有救啦。”
小武合掌弯着眼笑,一点都没有怀疑谢听的话。妖王是妖族里最厉害的妖,如果连妖王也没办法解决幽冥教,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信任了。
“咕咕。”此时响起的怪声格外突兀。
狼崽子瞬间红了脸,尴尬地左看右看,假装不是自己肚子发出的声音。
方遥低头翻了下储物袋,从里面找出来两颗昨晚上剩下的烤沙果,储物袋保温锁鲜,这两颗烤沙果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
“谢谢。”
小武迟疑地从方遥手里拿过那两颗烤沙果,鼻子嗅了嗅上面的香气,饥肠辘辘的他实在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
他许久都没吃过热乎乎的食物了,真甜真好吃。
方遥见谢听都不乔装了,于是也把戴了大半天的白狐面具取了下来,顺便把眼角的假冥纹擦掉了。
小武几口啃光了一颗烤沙果,准备再啃另一个时,抬头看到方遥的面容,忽然脸色一变,手里的烤沙果滚落在了地上。
“你是人修?!”他看着方遥,不可置信地连退了两步,眼眶红红的,有些湿润。
方遥因为他的过激反应一愣:“怎么了?”
“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就是被人修抓走的。”小武哽咽地说。
方遥没想到狼崽子还有这样的遭遇,有些懊悔地看着手里的面具,早知道她就不取下来了。
小武泪眼汪汪地看着方遥,她刚刚还用灵气给自己洗了澡,还给了自己烤果子吃。
她肯定不是那样的坏人修。
想到这,小武的心情平复了些,可是一想到被抓走的娘亲还是忍不住落泪。
“抓走你娘亲的是人修?他们为什么要抓她?”方遥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小武摇摇头,回忆了下那天的画面,“那天娘亲正在给我喂血,忽然就来了一群人,把她抓走了。”
“喂血?”
方遥的目光落在小武的双手上,他的冥纹只长到了手腕处,甚至比谢听的程度还轻一些。
如果像他所说,他是最早被感染的那批朝瑰城原住民,应该像街上那些商贩一样,冥纹都快长满的程度,怎么可能是像现在这样只长到手腕的轻度感染?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娘亲也是玄阴之体?”
小武不懂什么是玄阴之体,他只知道每次冥纹发作的时候,娘亲都会给他喂几口自己的血,他身上的冥纹瞬间就不疼了。
看着小武迷茫的眼神,方遥已经能确定自己的猜测,继续问他:“你还记得抓走你娘亲的人修,是不是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他们的武器上和袍角上有没有特别的图案?”
“我记得,他们都穿着朱红色的衣服,我也记得那个图案。”小武重重点头,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图案,永远都不会忘。
宗服是朱红色的宗门有好几家,方遥当即掏出纸笔墨砚,让小武把那图案画下来。
小武并不会用毛笔,他直接用手指沾了墨汁,在纸上画了出来。
尽管他画得有些歪扭,但方遥仍一眼认了出来,这个图案是丹霞宗的宗门标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