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
“爹爹, 娘亲……!”
晨光熹微中,方遥和谢听被崽崽们的呼唤声叫醒。
俩人睡眼惺忪地双双睁开眼,看到俩崽崽双手叉腰,站在他们旁边, 狐耳尖轻轻摇摆着, 表情有一点生气又有点委屈。
方遥抬手揉了下眼, 缠在身上的狐尾此时缓缓松开, 遂从他怀里坐起来。
谢听亦是一副初醒的模样,昨晚拥着她睡得格外踏实安逸,他好久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你们怎么又躺在一起,不管我们了?”俩崽崽不开心地质问着。
俩崽崽今天清晨天不亮, 就被一阵晨风给吹醒, 伸手摸了摸身上, 才发现他们身上的狐尾大毛毯不见了, 再一起身,发现爹爹牌毛绒靠枕, 也变成了普通棉花枕头。
而他们的爹爹和娘亲,正在相拥地睡在离他们四五丈远的地方,一点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
“……”
这画面太过熟悉,让阿圆想到了在灵霄宗睡的每个清晨,本来睡在爹娘中间的她, 早上一睁眼,总是莫名被挤到了边缘。
怎么到了郊外夜宿, 还是会这样子啊?
还好俩崽崽有自己的狐尾抱着当毛毯, 不然晚上肯定要被夜风吹到受寒着凉了。
“对不起, 我们昨晚……”
方遥试图跟崽崽们解释, 但又不好提到谢听冥纹发作之事, 她只好看向始作俑者,露出一副“还是你来解释吧”的表情。
谢听镇定自若地清清嗓子,嗓音认真道:“你们长大了,不能总是和爹爹娘亲一起睡,有的小狐狸刚满月,就要自己出去觅食,你们已经六岁了,爹爹和娘亲是在锻炼你们独立成长的能力。”
“……”
俩崽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明明昨晚一家人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被抛弃的也是他们,怎么还反过来被爹爹给教育了一通。
“哪里有刚满月就去觅食的狐狸,那也太惨了,我们还小,我们要跟娘亲一起睡!”
“当然有,只是你们被我们保护得好,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有些小狐狸出生就被爹娘遗弃,它们不但要自己觅食,还要风餐露宿,独自面对天敌和危险,相比之下,你们只是自己睡觉,是不是已经幸福很多?”
俩崽崽被他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被爹爹说动,好似真的觉得和那样的狐狸崽比起来,他们有爹娘疼爱,不缺吃穿,还有灵霄宗的师叔们和卢砚叔叔等人的关爱,已经是相当幸福的狐生。
“。”
方遥好似听出来,谢听口中说的那些境遇可怜、自幼就被迫独立生存的小狐狸,应当就是他当初的自己。
倒也不算是骗小孩了。
谢听三言两语就哄好了生闷气的崽崽们,一家四口决定继续赶路。
飞行葫芦只能坐三个人,方遥提议把俩崽崽抱在腿上坐,这样挤一挤也能坐下。
谢听则摇摇头说不用,随后化作白狐兽形。
高大伟岸的白狐朝他们跪趴下前肢,低下头颅,清沉的男声道:“上来。”
方遥还没有反应过来,俩崽崽已经相继拽着它的皮毛,翻身坐在了白狐的背上。俩崽崽坐上去后,白狐并未站起身,金瞳耐心地看着方遥,似在等她上来。
“……我御剑就行。”
方遥将雪寂剑放出来,俩崽崽骑着爹爹没什么关系,她一想到要把谢听当坐骑,就感觉哪里怪怪的,有些说不上来的难为情。
她足尖踏上剑刃,正准备御风上天时,忽然一条毛绒狐尾卷住了她的腰际,直接把她从剑上拖下来,不容拒绝地将她放在了背上。
待母子三人都坐稳后,白狐直起身来,后腿一蹬,脚踏朝云,顷刻间就上了天空。
俩崽崽好久没有骑在爹爹背上飞了,都有些兴奋和激动:“爹爹快冲呀,我还想飞得再高一点!”
白狐有求必应,迈开兽爪,又往更高处疾速奔跑。
它雪色的皮毛几乎和薄雾浓云融为一色,背上驮着方遥和俩崽崽三人,却仿若无物般轻松,在云端里肆无忌惮地奔跑穿行。
修士们的出行方式,要么是御剑,要么是乘坐飞行法器,方遥还是第一次体验骑着巨狐在云端上飞。
她轻轻攥着它厚实的狐毛,身下的白狐跑起来时四平八稳,完全没有骑马时的颠簸,比坐飞行葫芦还要舒适一些。
“你不累吗?”方遥微微俯身,问身下的白狐。
“爹爹体力很强的,以前可以背着我们一口气连跑好几天……”阿圆帮爹爹回答了。
半年前离开王城时,那时候他们又没有飞行葫芦,都是这样骑在爹爹身上,一路从王城跑到了灵霄宗。
白狐驮着他们疾行了三日。
日落时分,天边红灿灿的晚霞逐渐失去颜色,被灰蒙的夜色所取代。
此时脚下刚好经过一座妖族城镇,白狐偏头问背上的方遥和俩崽崽。
“下一个城在两千里之外,要在这里歇一晚么?”
方遥点头:“在这城中找个客栈住吧。”
这三日的夜晚,他们都是临时将就,宿在郊外,但也不能夜夜如此。
白狐于是放缓步伐,从云端降下,驮着他们三人平稳落地后,变回了丰神俊朗的谢听。
不过他这次没有变化成纯粹的人形,而是用了半妖形态,将一双比俩崽崽大上一码的狐耳和狐尾显露了出来。
俩崽崽觉得收着狐耳狐尾难受,是对妖力的运用尚不纯熟,但对谢听来说区别不大。
他刻意放出,是因为在妖族领地,兽耳兽尾是身份和种族的象征,方便行事。
方遥和俩崽崽来时经过这些城镇,为避免麻烦都是绕着走,不过眼下有谢听陪同进城,便不必担心了。
眼前这座城池虽然比不得王城的规模和繁华,但也占地不小。城主正好是他们的同族白狐,谢听他们只是低调路过,打算暂住一晚,便也没想着去通知城主。
夜晚,街道两旁挂着明亮的大红灯笼,客栈往往都开在最热闹的街区,一家四口走在街上的人群中,旁边皆是叫卖的小贩。经过他们的妖族神色如常,打量方遥的眼神似乎比看谢听更多。
“怎么感觉好像他们都不认识你?”方遥问他。
“我从未来过此处。”谢听清声道。
在王城,谢听这样走在街上,或许会有不少城民认出他来,但他从未来过这座偏远城镇,仿佛皇帝微服私访来到了江南小镇,无人认出他就是妖界之主。
谢听的右手牵着方遥,方遥的右手牵着阿圆和阿正。阿正走了一段路,歪头看了看爹爹空荡荡的左手边,忽然松开妹妹的手,跑到爹爹那一侧,伸出手想去拉爹爹的手。
然而还没碰到爹爹的手指,谢听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仿佛碰到什么可怕事物般,立刻抬高了手:“去你娘亲那边。”
阿正有点诧异地缩回自己的小手。
爹爹现在连和他牵手手也不让了吗?
他心里有点失落,但他有什么情绪,不会像妹妹一样特别明显地表现出来。
阿正看了看左右手都被占据了的娘亲,默默加快脚步,走到了爹娘的前面,心下失落受伤,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走边看着两侧的摊位。
“阿正。”
毕竟是亲生的崽崽,有点什么情绪变动,都躲不过谢听的眼睛,他无奈轻轻松开了握着方遥的右手,朝他伸手:“过来吧。”
闻声回头的阿正愣了一下,立马快步上前,左右手牵住爹爹和娘亲,嘴角忍不住地向上雀跃地扬起,露出欢喜的小虎牙。
被一大俩小三只白狐妖包围的人修方遥,走在街上更显眼了。一个长着象鼻的男妖从他们身边经过,眼睛光顾着看方遥,甚至差点撞上了谢听。
“看路。”谢听伸手挡开那头象妖,没好气地沉声道。
那象妖本就觊觎方遥的容貌,被他这干脆地一挡,长鼻不满地一扬,有点要动手的架势。但看到谢听衣着不俗,头顶的白绒狐耳——在这城中的白狐妖,大概率都是城主的亲戚,惹不得。
象妖瞬间息了要生事的心,径直走掉了。
谢听瞥了眼那头走出三步还频频回头看方遥的象妖,眼尾微眯。
他差点忘了阿遥这副长相,在妖界格外招人。
恰巧旁边经过一家卖面具的摊位,谢听停住脚步,询问方遥:“要不要买个面具?”
方遥转过头,一眼就看到被摊主挂在最显眼位置上的白狐面具。那面具做得很精致,自带一对尖尖狐耳,上面的眼线和花纹似乎用特殊的颜料绘制,在月光下泛着漂亮的荧光。
她一个人修总在妖界抛头露面地行走,确实太显眼了,戴张面具好行事,之后去西北或许也用得上。
她跟着谢听围到面具摊位前挑选,俩崽崽对面具并不敢兴趣,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对面就是一家水果摊。摊主正拿着小喷壶,往那堆红彤彤的朱果上喷着水,愈发显得新鲜诱人。
阿圆馋瘾犯了,对谢听道:“爹爹,对面有卖朱果的,我想买朱果!”
谢听随手从储物袋里抓出一大把妖珠来,数也未数,就塞进了俩崽崽的手中:“去买吧。”
俩崽崽接过妖珠,扭头就去买朱果吃。
卖面具的摊贩眼睛都看直了,暗叹这是大客户啊,愈发热情地介绍起面具的款式。
方遥一眼就相中了那张白狐面具,再去看其他的面具都觉得不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