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去无回的活儿。◎
看到娘亲越走越近, 阿圆慌忙地低下头,使劲地往后缩,可是她背后就是冰冷的墙面,已经退无可退。
她伸手捂着自己头顶的大狐耳, 可是耳朵太大, 她的小手只能盖住一点耳朵尖。
听到脚步声彻底停在她面前, 那片纤细高挑的身影落在眼前的地上, 她放弃了,改为捂住自己的小脸。
“呜呜呜……”
泪水到底没有忍住,从指缝间流出来。
肚子好痛好痛,还被娘亲发现了是狐狸崽子的秘密, 爹爹明明叮嘱过好多次, 要藏好耳朵和尾巴, 可她还是给搞砸了……
她和哥哥都和这里的人不一样, 他们长着大耳朵和尾巴,她不敢去看娘亲, 好害怕从娘亲的脸上看到嫌弃和厌恶的表情。
娘亲会不会不要他们了,把她和哥哥赶走呢?
阿圆的眼泪越流越凶,伤心欲绝,腹部传来炙热的疼痛,仿佛把她的五脏在架在火上烤,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前倾, 脱力地往前倒。
片刻后, 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 而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方遥把阿圆托在怀中, 抱起来走到旁边的藤椅边坐下, 让阿圆坐在腿上,伸手覆在了她的小腹上,灵气汇聚掌心,一点点为她温养丹田,以减轻痛苦。
娘亲的灵力温和强大,如同清灵纯净的泉水,缓和了丹田里灼烧的痛感。
泪水朦胧间,阿圆抬起脑袋,看到娘亲近在咫尺的脸,发现方遥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她想象的厌恶,而是浓浓的担心和关切。
“感觉好些了吗?”
听到娘亲温柔沉静的话语,阿圆再也忍不住委屈,伸手紧紧搂着娘亲的脖子,埋头在她颈窝哽咽哭泣:“呜呜呜,娘亲!你不怪我么?对不起,我们骗了你呜呜……”
阿圆摸着眼角泪珠,抽抽搭搭,她刚炼完丹,手上还沾着煤灰,蹭得脸上到处都是,哭成了脏兮兮的小花狐狸。
“不怪你,你不必认错……”方遥给阿圆擦了擦脸。
阿圆乖乖被娘亲擦干净脸,确定她没有生气后,心下宽解了许多,像个寻常小孩子一样窝在娘亲怀中,和她撒娇:“娘亲,肚肚好疼……”
有些虚弱的童音叫人心疼,方遥继续用灵力帮她揉肚子,加快化解显形丹的药效。
靠在娘亲怀里,闻着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好闻气息,原本因为惊慌害怕而萎靡地垂在地上的狐尾,此时又轻轻摇晃起来。
方遥低头看了眼阿圆身下那条时不时扫过她脚踝的白毛狐尾。俩崽崽年幼尚不懂事,若没有人教导,他们怎么会知道要藏着狐耳尾巴,谨防被人发现。
她想到那个在她面前端得温柔贤夫,又不告而别的男人,抿了下唇,眼里闪过怒火。
他可真是好演技,分明是狐妖之身,扮做凡人,还带着俩孩子一起隐瞒,把她骗得团团转。
好在阿圆机警,及时跑了出来,若是在擂台上显形,后果会是怎样,她不敢想象。
方遥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专心给女儿揉着肚子,无意瞥见站在门边的曲长陵,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你能不能……帮我和阿圆保守这个秘密?”
方遥试探地开口,曲长陵重重点头。
“大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方遥和他师兄袁成秀同辈,曲长陵就顺口也喊她师姐了。
他比阿圆年长三岁,更知道阿圆是狐妖的事如果张扬出去,会给她们带来多少麻烦。
他也有点担心阿圆的状况,问:“她是不是中了显形丹?”
这话也点醒了方遥,低头问崽崽:“你怎么会中了显形丹?”
“是席知南,那杯茶,”阿圆小声说,“我不小心被他看见过尾巴……”
阿圆很聪明,想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除了席知南,没人怀疑过她和哥哥是狐狸崽子,而且他的表妹还会炼显形丹,肯定是那个可恶的席知南搞的鬼。
她之前只吃了核桃和茶,核桃有壳,又下不了毒,只有那杯茶了。
……
与此同时,峰顶赛场的散修看台上。
汤康被那丝出现的玄阴之体气息吊起了胃口,可是那气息来得快散得快,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周遭人声嘈杂,各宗弟子和散修加起来成千上万,除非那人再动用下灵气,他才能感应得到,否则,无异于大海捞针。
汤康眼底闪过深暗的光,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新的玄阴之体,有些不甘心就这么错过。
看来他得想办法在灵霄宗多留几日了……
而擂台上的席知月已然炼好了丹,却迟迟等不见阿圆回来。
她跑走时那副急到额头冒汗的样子,怕不是吃坏了肚子,谁知道她会在茅厕里蹲多久,难不成要一直这般等下去吗?
席知月有点不耐烦,对台上的虞望丘和丹霞宗主道:“她人不在,但是丹炉在这,何必再费时间等她?直接开炉检验罢!”
虞望丘和丹霞宗主想来也是,点头应允,于是便有小弟子上台把那两只丹炉拿去呈给了两位宗主。
两只丹炉盖子同时被打开,浓郁的丹香四溢,里面皆摆着不少的丹丸。
丹丸形状圆润完整,带着浅浅的丹纹色泽,皆是上品成色。不过右边阿圆炼制的丹炉里有十一颗丹丸,而左边席知月的丹炉里只有九颗丹丸。
在丹丸成色差不多的情况下,阿圆不仅在丹丸的数量上,比席知月多了两颗,而且炼成丹的时间上也更快。
这场炼丹比试,怎么看都是阿圆更胜一筹。
“知月,你输了。”
在场的宗主亦有通晓丹道之人,哪怕席宗主有意偏袒孙女,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席知月不可置信,提裙跑到宗主席边,亲眼看到阿圆炼出的显形丹,方才喃喃道:“她真的看一遍丹方,就能炼出来了……”
令席宗主惊讶的也是这点,光是炼出显形丹没什么稀奇,可阿圆是第一次接触到丹方,第一次炼制,炼制成功了不说,丹丸的品质还这么好。
席宗主从未见过丹道天赋这般出色的孩子,他如此宠爱席知月,也是因为她打小丹道天赋就比其他孩子强,但跟阿圆一比,又有些相形见绌了。
“这个叫阿圆的孩子竟如此有丹道天赋,何不送来我丹霞宗修习?我可收她为亲传弟子。”
席宗主并未因为孙女输了比试而恼火,反而心生惜才之心,想把阿圆挖去丹霞宗。
“这可不行,”虞望丘想也未想,便一口拒绝,“阿圆可是我的亲徒孙,我打算把她养在身边以后亲自教导。”
虞望丘心下也有些意外,阿圆的炼丹天赋竟然这么好。
这俩孩子入宗还不到半年,在他的印象里,还是两个连字都不认得的小娃娃。没想到转眼间,就能代表宗里炼气期弟子上台比试了,而且居然还赢了丹霞宗主的孙女。
既是他虞望丘的徒孙,那肯定不能抛下剑道,如果阿圆喜欢炼丹,大不了以后给她请个擅长丹道的老师,坚决不能送去别人宗里。
丹霞宗主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开口,心里很是惋惜。
台下弟子席间,阿正心里正在隐隐担忧,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会吃坏了肚子。
而且娘亲也跟着去了好久没回来,委实让他担心。
正坐立不安时,与他隔了几个座位的乌长老仿佛误解了他的意思,出声问他:“方正,你是想上台吗?”
随着席知月比完下台,分擂台再次空了出来。
此事,又有炼气期弟子登上擂台,正想找人比试,乌长老这么问他,便是想让他上场的意思了。
阿正便听话地从座位上起身,拎着小木剑上台打架去了。
方遥那边在照料因为中了显形丹而腹痛的阿圆,曲长陵一个外人,也不好在屋里多呆。
就在他返回赛场时,阿正已经在擂台上连胜了数位炼气小弟子。
他手里的小木剑看似没什么杀伤力,但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心里这么想的对手们,用木剑一样能赢。
祝雯月见他回来,连忙唤他:“小师弟,你去哪了?该你上台了。”
他师父袁鹤也很急,金丹境的魁首被方遥拿了就算了,他本来也没多少抱希望,但是炼气期的魁首怎可让旁人得了去,此时见曲长陵回来,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他赶快上台。
曲长陵于是连屁股都没坐一下,就被赶着上台。
袁鹤颇为自得地其他宗主们吹嘘:“我这弟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单灵根和天生剑心,天生学剑的料,什么剑法都是看一遍就会了,性子也稳重。”
“袁宗主,怎么感觉你对这徒弟比亲儿子还要疼爱,不如让他跟着你改姓袁算了。”有位宗主打趣地说。
“正有此意,”袁鹤笑眯眯道,同时还不忘跟虞望丘嘚瑟:“你这徒孙剑法是不错,不过我徒弟来了,这魁首便要让贤了啊。”
这不巧了么,阿正也是金灵根和天生剑心。
不过曲长陵比阿正大上几岁,阿正才刚学剑半年,虞望丘心下拿不准谁输谁赢,只淡笑说:“且看吧。”
两个半大的孩子站在擂台上,俩俩对峙,神色都很认真。抛开幼小的个头和身形,只看他们颇为标准的持剑动作和沉定的眼神,会短暂忘了他们的年纪。
剑刃同时出鞘,脆声相击,两个孩子刚交上手,就你来我往地出了几剑招。
阿正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这个人比之前那几个对手,加起来都要厉害。
曲长陵看着阿正和阿圆有些相似的面容,想到方才在竹屋发生的事,有些分神。
他怎么都没想到阿圆会是半妖,阿正阿圆是亲兄妹,那他也是只狐狸半妖了?
他这般想着,眼神下意识地瞟向了阿正的屁股,那他是不是也有一条雪白大尾巴?
阿正察觉到他的小举动,不解且忿忿:“你老看我屁股干什么?”
“别误会,我是因为……”曲长陵连忙解释。
阿正可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在擂台上分神可是会犯大错的,他将灵气凝结于掌心,毫不客气地朝他打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