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懵懂地眨了眨眼。
百岁就算长寿了吗?
可是以他们狐族的寿命来算,千岁都算是早夭了。
“娘亲,你也多吃一点,我听爹爹说,我们的生辰也是娘亲的受难日,所以,娘亲比我们更需要过这个节日……”
阿圆一边往方遥的碗里夹菜,一边奶声奶气地认真说。
方遥都不记得是与谢听如何相识的,自然更不记得生他们那日有没有受苦受难,不过阿圆的话,还是让她心下一暖。
“好。”
食欲不重的方遥为女儿这句话,也不免多吃了几口。
……
酒足饭饱后从酒楼里出来,方遥正好看到旁边有个卖话本的书摊。
她想到家里那本写悲情人妖恋的话本子,实在不太适宜给崽崽们看,于是过去打算挑一些新话本。
而俩崽崽却被另一头的糖人摊位吸引了目光。
阿圆拉着哥哥迈开腿,一路跑到糖人小摊前,双眼放光对摊主说:“大伯,我们要一百个糖人!”
谢听看了看分别去到两个方向的方遥和崽崽们,不太放心两个幼崽在街上乱跑,遂跟了过去。
“一百个?”摊主震惊。
“嗯!”阿圆掏出了一块闪亮的灵石。
摊主见了灵石,眼睛也直了,原来是仙门中人,难怪如此大方。
“一百个糖人且得等一会儿呢,而且也不好拿,你放哪里呢?”摊主边做糖人便问。
阿圆扯开腰间的储物袋:“都放这个袋袋里……”
方遥则来到书摊前,在摊主的介绍下,拿起了一本孩童话本翻了翻,讲得都是“孔融让梨”、“程门立雪”等经典寓意的故事。
她满意点头,这些才更适合小孩子听嘛。
想着俩孩子都很爱听故事,方遥便又多挑了几本,给摊主付完钱,转身才发现不见了俩崽崽和谢听的身影。
周遭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众多陌生的面庞与她擦肩而过,独独不见阿圆阿正的身影以及牵着他们的谢听。
方遥往前走了几步,格外留意牵着小孩的男子,可是找了几个,都不是。
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心悸涌上心头,她走得太快,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
方遥连声音都哑了,有种咽喉被扼制住的窒息感,被撞的行人低声抱怨,方遥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
直到往前找了半条街,转身回眸间,看到日光下,牵着俩崽崽等在糖人摊位前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她周身仿佛要冷凝掉的血液,在这一瞬间流动回暖。
悬着的心落地,方遥才发现背后出了一身虚汗。
不远处的谢听微微俯下身,似乎在帮俩崽崽挑选糖人的款式,方遥默然看着他清隽的侧颜,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正要上前,发现谢听身边似乎多了个年轻女子,眉尾微挑了挑。
那边的糖人摊主接了笔从未有过的大单,正在哼哧哼哧地埋头狠做。
在方遥看起来颇为美好的画面,实际上的父女对话却是——
“一百个你们吃得完吗?”谢听蹙眉问。
“我存起来慢慢吃。”阿圆昂头道。
“呵,还会囤食了,哪来的灵石?”
“娘亲给的零花钱呀。”
谢听故意逗她:“最近我手头拮据,分我一点。”
阿正闻言低头打算从储物袋里拿出点灵石给爹爹,被阿圆按住,阿圆一点不上他的当:“哥哥别信他,他明明有钱,还要骗小孩钱……”
糖人摊位旁此时还站着一名粉衣女子,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她牵着的小男孩似是她的弟弟,弟弟的手里拿着一只刚做好的糖人。
他们已经拿到了糖人,却还一直没有走,粉衣女子的目光一直黏在谢听的身上,眼神闪烁,脸颊微红。
谢听今日穿得一身莲红色斜领的外衫,墨发半束,别着一根款式简单的玉簪,眼尾泪痣盈盈一点,艳色的衣衫更显他唇红齿白,俊朗无双。
她从未见过模样如此俊俏之人,踌躇半晌,鼓起勇气搭话:“公子,你家的弟弟妹妹真可爱。”
俩崽崽虽然吃过糖人,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糖人的制作过程。只见摊主舀了一勺粘稠的糖浆,缓慢地浇在被碳火烧至通红的铁板上,如同作画一般,糖浆逐渐凝固成型。
俩崽崽们睁大双眼,看得专注,根本没听到那女子的问话。
而谢听更没意识到那女子在跟自己讲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桃花眼侧目:“嗯?”
与此同时,一抹雪色身影不动声色地行至他的身侧,微凉的手指默默覆住他的手腕,松松地握住。
第一次被主动牵手的谢听微愣,继而眉眼染上鲜活的笑意:“阿遥。”
“娘亲,爹爹,你们看我们买的糖人~”
俩崽崽开心地给他二人展示刚做出来的糖人。
看到这幕,粉衣女子闪过震惊之色,这么年轻的公子居然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她诧异又尴尬,连忙带着弟弟快速离开。
待粉衣女子离开,方遥便松开了手,又被某人反手握住。
谢听心思何其敏锐,狭长的桃花眼扫了眼那粉衣女子离开的背影,又定定落在方遥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试探问:“阿遥,你方才是在吃醋?”
“没有。”方遥极快地否认。
“那方才……”
“还没有买好?”她打断他的话,低头看俩崽崽。
“娘亲,这才做了两根。”阿圆说。
“你们买了几根?”
“一百根。”
方遥倒吸气:“怎么买了这么多?”
被岔开话题的谢听反而更加确定,犹自开心,刚才阿遥肯定是在吃醋。
方遥看着阿圆狡黠又有些难为情的神色,想到大概是自己曾经说过一块灵石能换一百串糖人,让俩崽崽们心心念念,用灵石零花钱来换糖人了。
顾念今日是他们的生辰,凡事能满足俩孩子的都尽量满足,于是,接近傍晚,方遥才带着谢听、俩崽崽以及储物袋里一百串糖人和一堆吃食,回了凌云峰。
夜晚,俩崽崽进了被窝后,方遥拿出新买的话本子,给他们讲了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
听完故事后,俩崽崽脸上都露出些许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孔融要把大的梨让给哥哥?”
方遥说,因为兄弟们都想吃大梨,孔融能主动选择小梨,反显他的早慧和谦让的美德。
但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让俩崽崽满意,阿圆又发出了灵魂之问:“那为什么不能把大梨分一分,一人一半呢?”
“……”
阿圆想,如果有一个大梨,一个小梨,他们一家四口分,那就把大梨一分为二,给爹爹和娘亲,把小梨也一分两半,给自己和哥哥。
多么容易解决的事呀,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嗯,阿圆你说得也没错,谦让固然是美德,但你若不想谦让就不必谦让。”
方遥倒是很赞同阿圆的想法,她不想给哥哥灌输,凡事一定要谦让妹妹的观念,也不想委屈妹妹,谦让哥哥。
凡事平等,不偏爱不溺爱,才是能让兄妹俩长久和谐相处之道。
“嗯!”
俩崽崽吃喝玩乐了一整天,也有些累了,听完娘亲的故事,满心欢喜在她的身边躺下。
临睡前,阿圆默默地想,虽然今年的生辰没有满城的烟火为他们庆生,但因为有娘亲在,却过得比以往都要开心。
闭眼入睡前,她对着月光默默许愿,希望以后的每年生辰,都能和爹爹、娘亲和哥哥一起过。
俩崽崽皆已安睡,屋里的烛火还亮着,方遥偏头,发现谢听还没有睡下,坐在床榻边,借着烛火和月光,正默然无声地看着她,眼底眸光闪烁,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谢听。”
方遥轻轻唤了他一声:“怎么还不睡?”
谢听正犹豫要不要告之她,自己将要离开之事,但怕她若细细问及离开缘由,自己又无法自圆其说。
他看向方遥,正好从这个角度,又能透过她身后半掩的窗户,看到院子里某个胆子大的站在土堆上正朝他招手催促的鼹鼠。
“……”
谢听收回目光,找了个借口:“今日我很欢喜,所以睡不着。”
方遥心里也有相同的感觉,她今日过得也很欢喜。
起初,他带俩孩子找上门时,于而言是晴天霹雳,可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有些适应了“孩子他娘”这一身份。
在宗里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也因为他和两个孩子变得有趣了一些。
“还是早些睡吧,阿正和阿圆明日还要上早课。”方遥轻声说。
“嗯。”
谢听应声,遂合衣躺下。
第二日清晨,俩崽崽还在熟睡,方遥向往常一样提前醒来。起身之后,她发现床榻靠外的一侧空落落的,不见谢听的身影。
方遥还以为他在院子里,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去院子里找了一圈,依旧没找到他。重回到屋里,才发现桌案上留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信。
方遥拆开来,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夹杂着不少错别字。
[阿遥,顺良(梁)有位故人前几日寄来家书,家中有长贝(辈)离世,崔(催)我回去奔丧,此去匆忙,树(恕)不告而别,不日即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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