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晚继续念叨着, 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听她说话了,“我当初是真的不想生你?的,谁知道医生说, 我的情况要是这胎堕了,估计下一次就?难了,也会影响我的身体。还……”
应晚还想继续说下去,应碎打断了她, “这些话,你?很多年之前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应碎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平淡,也不觉得内心有太多的怨念和?憎恨。
大概是因为, 人在不停地长大, 一些不太好的情绪也会自己慢慢消化。
反反复复得到和?失去之后, 她反而有一种看清楚一切的释然。糟糕的事情不该浪费生命去体味。她曾经也羡慕过别?人, 愤懑于自己母亲的无?情, 但是有什么用?一切都要继续下去,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办法改变。
而她应碎本身存在的意?义, 也绝对不是应晚能够赋予的, 所以除了血缘关系以外, 她们之间不过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骨子?里?倒是有点我的样子?,冷淡得很。”应晚勾着笑?, 评价应碎。
应碎对上应晚的视线,“不一样。你?的冷淡与生俱来。我的冷淡,是你?逼的。”
“而且, 因人而异。”
应晚显然没想到应碎会这么说,印象中的应碎还是一个小女孩, 会缠着她买可乐的小女孩。一下子?竟然这么大了,装扮精致成熟,气质内敛,身上有着一种遇事处变不惊的凌厉感。
也不会再问?她要可乐喝了。
应晚不打算再和?应碎聊下去了,显然在这场对话中,她说的话对于应碎来说都无?关痛痒,而且她也清楚,她处在下风。
“应碎,带钱了吗?”
“没有。”应碎回答得云淡风轻。
应晚眉头紧皱了一下,音量也提高了几度,“你?就?真的不怕我去你?公司闹?你?现在的地位应该很高了吧,要是被你?的同事知道你?虐待自己的母亲,会怎么样?还能继续在公司混下去吗?”
“而且,听说你?男朋友看上去也很有钱吧,应该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家里?面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应碎从嗓子?里?面发出了浑浊的淡笑?。
也就?是只?是笑?。她不再像十八岁那样,用声嘶力竭和?以死相逼来让应晚收手?,也不会哭了。
她叹了一口气,声音略显无?奈,“妈,你?也就?这点事情可以威胁威胁我了。”
可不就?是吗,和?六年前她问?自己要钱的那副德性有什么差别?。
应碎叫了应晚一声妈,轻易就?能听出其中对应晚的讽刺。
应碎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屋里?闻着有点霉味,她小时候坐着写?作业的矮椅上已经缠绕着蜘蛛丝,上面还有死了的小虫子?挂在蛛丝上。
应碎双手?抱胸,看完了自己最初的家。
在电视机前的矮柜上,她拿起了一张相框,上面是她和?应晚的一张合照。是被一个路人拍的,照片是用来交学校来应付手?工作业的,后来她的老师给每个同学都打印了下来,用学校发的相框框起来。
应碎相框在搬新家的时候没有带过去,一直留在了这里?。她当时是想拿的,不过被应晚拿起来,扔回矮柜上,“拿拿拿,拿什么拿,别?把一丢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带到新家。”
应碎看着手?里?的面相框,看着上面神情不耐地拉着小应碎的应晚,嘴角翻起苦笑?。
她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只?能擦掉薄薄的一层,长年累月积攒的,已经牢牢地、黏腻地附在玻璃片上面。
算了。
应碎放下了相框。
她转过身,看着应晚,“钱可以给你?,打在卡上,一年五万,不要乱花。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家……也好好收拾收拾。能找个工作就?去找个工作。”
应晚嗤笑?了一声,“一年五万?五万不太够。”
“五万和?一分都没有,你?可以自己选择。”应碎并不打算和?她讨价还价,态度强硬。
应晚的视线忽闪,犹豫了一会,“五万就?五万吧,勉勉强强也够用。”
“我要走了,以后我一年会来看你?一次。”
“行,慢走不送。钱不要打错卡了。”应晚意?思地挥了挥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不太平衡,应晚在应碎临走之前又来了一句,“我那些威胁,你?还是怕的吧?”
应碎的手?刚握上门把,就?听到应晚阴阳怪气的这么一句。
她怔了怔,随后低下头笑?了,“应晚,你?还是没懂。”
“你?还以为我是十八岁无?依无?靠什么都不懂的那个应碎吗?我的工作,靠的是我的实力。我的人品,也不是冲你?一两句话就?能改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而应晚还像是一只?困兽一样,困在过去的牢笼里?,还将磨得没有锋芒的獠牙错当可以咬断喉咙的利器。
应碎索性点醒她。
“我之所以给你?钱,是因为你?即使对我再不好,也生我养我,把我养大了。你?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你?是我的母亲。如?你?所言,我的身上流着你?的血,所以我才会给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