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采青的这个电话让陆京尧有点郁闷。
从祝采青上次试图让自己出国读书并让他去拿出国资料开始, 陆京尧就觉得自己母亲似乎开始想要插手他的事情了。
陆京尧的眸光暗下去。这是觉得,他这个年纪再?散养下去?,之后就收管不住了, 所?以要开始伸手了吗给?他圈起来了吗。
八点多钟。
应碎今天晚上胃口还是不太好?,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现在耐不住现在胃里空空的,于是下楼打算去?附近一家便利店买点什么填填肚子。
现在这个点便利店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应碎视线扫在货架上, 只觉得自己饿着,但却?又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要买, 正想着还是买点关东煮吧,她刚转弯, 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姿态闲散地坐在落地窗边上的长?排桌椅上。
应碎马上退了一步, 躲在货架后面。
这么晚了, 陆京尧怎么在这里。
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还没让她找到?一个理由充分的解释, 现在她可不想见他,不然免不了被他调侃怀疑。
应碎随手从对面的冷藏柜拿了一瓶酸奶,打算去?付款, 谁知道这一转身?, 就被一道高大的人墙挡住。
应碎尚未抬头呢, 就先?闻到?陆京尧身?上那熟悉的好?闻香味,独属于他的一种淡香。几乎是一秒确定这人是谁, 随着她抬起头,眼前这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轻松验证她的想法?。
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算了,既然被他发现了, 那就只好?先?发制人了,她问他, “陆京尧,这大晚上的,你跑西街来干什么,还在我背后吓人?”
应碎的目光一下跌进陆京尧的视线,应碎料想中,他此时应该是低着头一副揶揄模样看她,或许眼里还会漫着一些不经心的痞坏笑意,但并?没有。
陆京尧今天的目光透着些沉闷,但是仔细看又像是自己的错觉一般,藏得极好?。
陆京尧看了她两眼才回答,语气?理直气?壮,没半点带虚的,“我散步散到?这的。”
“您可真?闲,大晚上散步散到?这里。”应碎忍不住调侃。
“那我都散到?这了,你看到?我躲什么?”陆京尧说话的语调像是抛出了一个钩子。
“……”应碎才不会轻易上钩呢,“我哪里躲了,我又没看到?你。”
陆京尧的嘴唇向上弯了弯,声音有种细腻的磨砂质感,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应碎同学,这家便利店的玻璃擦得很干净的。”
意思是有反光。
应碎的瞳孔不自觉缩了一下,被陆京尧捕捉到?。偏偏她嘴上还逞强,“我就看到?一个背影,哪知道是你啊。”
“这样啊。”陆京尧故意压在声音,用气?声说话,“你确定不是因为我发你的照片让你心虚了?”
陆京尧似乎总是能精准打击到?她的痛处。应碎瞪了他一眼,嗔道,“想得美?。别自恋行不行。”
陆京尧哼笑了一声,好?心放过她,散漫着声音,拖着调子回答,“行。”
陆京尧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酸奶,伸手从她身?后拿了一瓶一样的,然后抽走她手里的,转身?从收银台付钱。
应碎跟在他的身?后,“你把我的拿走干嘛?”
陆京尧也没回头,“和同桌这么有缘,散个步都能碰到?,这不得请你喝杯酸奶。”
窄小的过道难以两个人并?行,应碎只能跟在陆京尧的后面,“知道你有钱,但我也不能总是让你花钱吧。陆京尧,要不我请你喝吧。”
“不用。”他拒绝得干脆。
应碎:“……”
一杯酸奶钱在陆京尧那里算不了什么,但是应碎不想总是让他请自己。
等到?陆京尧买好?了酸奶,重新往那拍座位走的时候,应碎在收银台边上弄了两份一样的关东煮,付了钱以后两手各拿了一杯,朝着他走过去?。
她把其中一份放到?了陆京尧面前。
“海带结,魔芋丝,撒尿牛丸,鱼丸,肉肠。我的经典组合,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点一份。吃完了就觉得心情好?很多了。”
陆京尧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一份关东煮,淡笑望她,“怎么了,你是觉得我心情不好??”
“看上去?有点。”
“那你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陆京尧侧过头去?看她。
“凭感觉。”应碎回答他,眼睛还盯着前面,“刚刚对上你的第一眼,感觉你的眼睛里藏着点不愉快。”
“噢,当?然了,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她又怕自己自作?多情,补了一句。
“不是错觉。”陆京尧接话接得快。
“应碎,我现在心情确实不好?。”他毫无遮掩地坦白,又问她,“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应碎听到?陆京尧直白地向她要安慰,有些不可思议,倏尔偏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此时他眼波平淡,分辨不清表情好?坏。
他在向她求安慰?
应碎的心口紧了一紧,像是在考试时时间不够但遇到?的题还不知道答案该如何下手一般,毫无思绪,甚至有些许慌乱。
她下意识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
陆京尧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吧?”
陆京尧又看了她两秒,才缓缓开口,“一个忙到?没时间管我的人,突然开始插手我的事情了。”
还查了我的身?边人,让我远离她。
当?然,这后半句他没有说。
“你爸妈?”
“我妈。”
应碎想不到?陆京尧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俗常的烦恼,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也不过就是十八岁的大男孩而已,只不过他之前给?自己的感觉总是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自由散漫但又有着超乎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
“害。你妈管你是好?事。”应碎打开了酸奶,喝了一口,“我跟你说说我妈,你就知道被管着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陆京尧不动声色,似乎是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哦?”
应碎眸眼放空,“十二岁之前,我一直跟着我妈,也从没见过我爸。不过十二岁之后,她就把我送到?了奶奶这,然后自己出国嫁人了。你不是知道我十六岁喝了半箱啤酒的事情吗……”应碎继续说着。
应碎这才发现,时间真?的能淡化一个人的痛感。
还记得自己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路过一家肯德基的时候,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看到?一家人在给?一个小女孩过生日。那天的她突然好?羡慕好?羡慕,羡慕疯了。
于是她鬼使神?差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不过没人接,打了几个都没人接。然后她那天就莫名感到?很伤心,于是她就让岑野买了一箱啤酒,荒唐喝醉。
应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
陆京尧看着她,心里面不是滋味。但他还是自私地让她说下去?了。因为如果不能十足地了解她内心的伤疤,又怎么能真?正地走近她,再?给?她疗伤呢。
在加上祝采青说的,她母亲在坐牢,他就更需要确定应碎和她母亲之间的关系和情感。
应碎低下头笑了笑,“哎,陆京尧,你知道我为什么名字里会有一个碎字吗?”
陆京尧漆黑的眼神?盯着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哑,“为什么?”
应碎抿了一下唇,说得好?像无关自己痛痒,“因为我差点就出生不了了。我妈说,如果不是因为会伤害到?她的身?体,我本该被手术钳夹碎的。”
饶是陆京尧,听了应碎的话,也感觉像是头上突然被什么重物猛地砸了一下,懵了一瞬。更不想,当?时的应碎听到?这样的话,会是多痛苦失望。到?底是怎么样狠心的一个母亲,才能说出这样狠毒的话。
应碎转过头,就见到?陆京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勾起慵懒的笑,“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像在编故事,有点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