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碎刚要打开袋子给她看的手顿住了,下一秒,应碎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回她,“没关系,反正我们把这些东西留着,等你以后病好了再画。”
“我们的天才画家,可不能轻易被一场病打败啊。”
应碎说话的声音藏着一些哽咽,眼眶也是没忍住霎一下子红了。她怕被书眠看到了,增加她的负面情绪,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嘶,有点渴了,我去倒杯水。”
应碎刚抬起脚,就听到书眠的声音,那道声音丝毫没有十七岁花季少女该有的活力和朝气,反而如暮霭沉沉的老人一样沧桑无力,也透着对世界满满的失望。
“我好累,我感觉我撑不下去了。”
应碎整个人僵在那里,说不出话,一动不动。
书眠的声音再度响起,“那笔补偿金应该都已经花完了吧,我现在的医药费是不是都是你在垫着。”
“遂遂,不值得的。我真的好累,我每天就像在泥沼里面垂死挣扎,拼命地游着,为那一点点微薄的空气而苟活。”
“要不……”
书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应碎打断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阿眠,能不能……”应碎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酸疼得很,头脑发胀,让她说不出之后的话,让她连祈求书眠好好活下去的话都无法开口。
毕竟,她又如何能真正感同身受书眠经历的那些事。
雨停了。
或许是一阵风,吹散了一点乌云,在那一大片沉沉的阴暗中,光就这么直直透过了。就这么一小束光,照进了病房。
“阿眠,太阳会出来了。你愿不愿意再多等等?乌云会散的。”应碎凝着照到她脚边的那束光,发现自己真的胆小,胆小到只敢背对着她,才敢求她努力活着。
沉默了许久,书眠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把画具都留下来,放一边。我好像又有点想画画了。遂遂,我想给你画一幅画,但你能不能再给我唱一首歌,我也想听你唱歌了。”
应碎唱歌很好听,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而且她这个性就觉得唱歌对她来说有点矫情,所以书眠也仅仅在小学的时候听过应碎唱歌。
应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换做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靠着一边的桌沿,“行啊,你想听什么,我都唱给你听,我跟你说,我应碎可不轻易给人唱歌啊。”
书眠笑了笑,“我想听《花色雨季》。”
“行,我回去练好了,下次来的时候唱给你听。”
书眠点了点头。
应碎又陪着书眠聊了很多,比如哪个画家在哪里开了画展,比如王叔的一些糗事,也比如她现在的新同桌,当然,应碎没有告诉书眠自己转学的真正原因。
书眠的病房有严格的探视时间,到了点,护士就进来敲门了。
应碎叮嘱书眠,“你好好休息,我下周再过来看你。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好好治病,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书眠温吞点了点头,“遂遂,谢谢你。”
应碎笑着回她,“谢什么。”
护士又开始催促了。
应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害怕,她弯下腰抱住了书眠,又一次叮嘱,“书眠,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我相信你。”书眠也伸出手抱住应碎,“遂遂,我相信你的。”
应碎走了。
书眠看着她离开病房。
天更晴朗了一些。
落下来的光几乎是散在了应碎走过的路上。但书眠所在的地方,却依旧没有光落下。
遂遂,你看,其实我仍在黑暗中。重度抑郁,这四个字,已经是我走不出来的顽疾,它如千斤铁链,让我的每一步都艰难痛苦。
但是仍旧感谢你,至少你让我看到了光,不是吗?
医院一楼。
陆京尧刚从院长办公室下来,手里面还拿着一堆国际学校的资料。他看到不远处有个垃圾桶,想都没想把资料对折撕了,走过去扔进了垃圾桶里。
再抬头,就看到应碎在缴费处缴费。
陆京尧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她怎么在这里?
毕竟这家医院的专长是精神疾病。
因此陆京尧的第一反应是,应碎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他的表情有点严肃,从垃圾桶这里走到应碎身边的这点路,他甚至已经在想怎么开口求他妈给应碎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