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大气威严,主要功劳也在黑石上,但紧闭的门上的漆都有些脱落。
师爷笑着恭迎道:“您就是新上任的顾知府吧?我是府衙里的师爷宗乡,早就听闻要来一位年少有为的知府,我这几日都在这儿候着。”
顾璋见他热情,也直接问道:“前任知府在岩武城有落脚的地吗?”
师爷宗乡道:“前任知府一般在后头安岳城,偶尔来岩武城都是在客栈落脚。”
顾璋道:“那有推荐的宅院吗?要大些的。”
本该翰林三年结束再任官,他提早了一年,如果按照吏部三年一调动提拔的规矩,他会在这里有四年的任期。
他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而且还有小姑娘在呢。
师爷热情笑道:“自然是有的,属下就是岩武城本地人,您若想知道什么事,都可以跟我打听。我这就带您去。”
相比京城寸土寸金,岩武城最大的宅子,无论租下四年,还是直接买下,对顾璋小夫妻俩来说,都是九牛一毛。
直接挑了最好的,不仅是“富人区”,距离北城门远,南城门近,而且还有演武场、大厨房、花园、宽大的马厩等……门口还立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子。
什么都是粗犷、豪放、大气的做派,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都开阔了。
一路上带的马夫、护卫都开始动起来,收拾搬行李。
燕芷的几个丫鬟,开始收拾起住的地方来。
顾璋带着换了男装的燕芷“弟弟”,一同出去采购。
家里洗衣扫洒的粗使婆子,大件的家具等等一系列东西都需要添置。
逛了一圈,两人都有些好笑,顾璋感慨:“居然想花钱都没地方花。”
燕芷也嘟囔:“娘还担心我们把钱花完了,怕是零头都花不出去。”
岩武城里连绸缎庄都没有,最好的成衣铺子里面,大多都是粗麻衣,上好的丝绸和缎子只有几匹,花纹都老气,更别说挑选款式了。
顾璋:“幸好咱们马车里铺得厚实,皮子也多,带的衣服也勉强够穿。”
燕芷也掰着指头:“家具可以找木匠现打,我给画花样,然后我再自己做些,也能用,咱家也够大,我慢慢捯饬,不过也有高兴的事情,这儿好多我没见过的新食材!”
毕竟跨越了这么大的地理距离,饮食习惯、主要食谱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燕芷乐颠颠道:“幸好我把宝贝工具都带全了,到时候一一买回来做着试试。”
想到能做出许多新鲜滋味,尝到草原这边据说吃起来尤为鲜甜、滋味十足的牛羊肉,燕芷顿时喜笑颜开:“等过段时间,咱还能再出一本《食神鬼斧》”
即使走在边城弥漫着风沙的粗犷街道上,听着小姑娘生机勃勃,小太阳般的声音,顾璋嘴角也都不自觉扬起笑容。
他还对燕芷说:“芷儿你看看周围,好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都大大方方走在外头。”
不仅走在外头,还有的直接在自家地摊前,朗声叫卖道:“炊饼,顶饱的秋家炊饼!”
还有许多姑娘都大大方方的挎着篮子买东西,讨价还价。皮肤都是小麦色,胳膊和腿都不算纤细,有些粗带着满满的力量感,行走间都敞亮大方,声音也如山歌般嘹亮:“十文太贵了!三文卖不卖?”
燕芷眼睛瞪圆:“真的是诶!”
燕芷兴奋地拽了拽顾璋的袖口:“顾璋哥哥!真的是诶!!!”
岩武城的女孩子们,无论年纪大小,即使是看着快出嫁的年岁,也能大方走在街道上,甚至跑跳追逐都没人议论!
因为有了这个小发现,即使后面没买到太多称心如意的东西,燕芷一路都笑得灿烂,春风都好像窝在了她的唇角。
买完一圈回了家,将居住的卧室先收拾布置好,顾璋和燕芷都先放下其它事,开始给家里人写报平安的信件。
***
府衙。
顾璋这几日,白日里在府衙里坐着办公,了解刚赤府的情况,晚上回家就帮着一起收拾家里,有需要的,就在外头采购一番。
家里逐渐安顿好了。
顾璋对也看了不少资料,比如岩武城历年的粮税,人口,田地,产量等等,还看了许多周围村子情况。
也摸清了这边府衙的情况,说是府衙,其实县衙和府衙合并了,只里头留了个小院子专门给知府办公,平日里就是县衙。
县令是个守成的,他查过账册,有没有收过当地富豪乡绅的贿赂不清楚。但是田税、粮食税等银钱上,是半点都没有贪污的。
也不一定是他不贪,而是岩武城这边的粮食产量、税收情况实在是太凄惨了,周扒皮来了都榨不出一滴油水。
在收成最好的年景里,收成也没有达到粮食税的最低标准,人丁又因为在边关这边,不税,要不然就更留不下人了。
唯一会收的也就是田税,却也年年都交不齐,地方穷苦,连县城里的人生活水平都这样,顾璋都怀疑,周围农民会不会连衣服都没得穿,小孩光着腚在外跑的那种?
他这一问,岩武县令辛少昌顿时苦了脸,愁道:“已经比往日好多了,现在起码饿不死人,若家里小孩机灵,或者有力气,能被选去当兵,这样不仅能吃饱,还能有军饷给家里点帮助。”
他叹气:“这里的百姓实在是可怜,冬天严寒刺骨、别的时候又干燥,一年只能种一季小麦,从春天长到秋天,一亩地连一石都产不了,粗粮加野菜草根勉强混个不饿。”
顾璋心想,冬天太冷,冬小麦无法存活,自然只能种植春小麦,不过粮食产量低得有些离谱了。
还没等他继续问,就听岩武县令辛少昌语气中带着点认命的丧气,玄乎叨叨道:
“都说是边关杀戮太重,冤魂怨气久久被困在此地不能流转,故而老天爷惩罚此地百姓,无论怎么照料土地,收成都只有这点,天注定,没办法的。”
顾璋:???
稀奇了,这还是他头一个见到的这样信鬼神的官员,把地里粮食产量不高,归结于血煞怨气重被老天惩罚,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道:“即使是有将士的魂魄在,也是我们大宣将士更强,会死死压着敌人,护卫故国百姓的土地,保一方百姓安康,炊烟不断。”
“地里的收成就是最好的解释,别的地方可从没见过一石产量都没有的。”岩武县令固执,又摇摇头:“我当初才来的时候,也和您一样雄心壮志,时间长了您就明白了。”
还挺执着?顾璋也不跟他争辩:“等过两天,你随我去周边村落看看。”
辛少昌随意点点头:“下官会安排好的。”年轻人总是踌躇满志的,他当年不也如此吗?
顾璋没说今天出发,主要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干。
他都忙忘了,做出来的千里眼还没给薛将军送去!
不过他才安顿下来,十天都还没到,也不算晚。
顾璋换了正经的官服,领着李刀往军营走,随从抱着箱笼,锁在顾璋自己手里。
路上,偶遇小儿嬉闹。
“打他!”
“从右边踢他啊,右边!”
顾璋侧目,是两个都有些瘦弱的小孩,虽然瘦,但是都还挺结实的,旁边大人不仅不阻止,还很兴奋地起哄,教小孩怎么打,若表现好,还会大声夸:“干得漂亮!”
“真结实,日后指定能被选去当兵!”
顾璋这些日子也发现,岩武城的百姓虽然穿得破、各种生活都不精细,但是但凡稍微有点钱的,都比较壮硕。
穷苦点的都比较瘦,但即使是瘦弱的,也有一把子力气,连路边的小孩也如此,日常聚在一起玩的都不是普通游戏,而是打仗游戏,拿着武器打来打去。
还不是假模假样地打,下手还很厉害,只是避开了要害,其它破皮的伤口,或者青紫的肿痕,都是不避讳的。
比如眼前两个小孩,落败的一方明显已经鼻青脸肿,也没有家长站出来说什么,反而还不断指点:
“站起来!你用腿绞着他的脑袋一翻就站起来了!”
“压住了!他体格比你强,真翻过来,机会就没了,使劲儿压住。”
偏瘦弱的小孩捏着硬邦邦已经发红的拳头,厉声喊:“认输了没!”
下方那个稍微高点壮点的,满脸不服输大声道:“这次是我输了,下次我肯定会赢回来的!”
更高点的小孩顶着满脸青紫,还有手上的擦伤站起来后,也不喊疼,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冲偏瘦小孩大喊:“下个月咱们再比!”
顾璋围观了这一小场“玩闹”,有些唏嘘地朝军营走去。
李刀感慨:“岩武城的百姓确实和传闻中一样彪悍好武,连小孩玩闹比试都真刀实枪,拳拳到肉的干,只是避开了要害。”
顾璋想起自己这几日看到的县志记载,还有各种税收情况:“太穷了,在当地百姓眼里,能当兵是最好的出路。吃军饷,吃饱饭,若还能再往上升一升,还能吃肉当官,带着全家都好起来。”
哪有这么多人都会生来彪悍、好武,不过是环境造就人而已。
李刀愣了一下,又道:“日子有个奔头,有个出路,也算是好事。”
顾璋:“当然是好事,虽然穷了些,但精神头都是好的,人人都干劲十足。”
豪爽、大气,不计较许多小事,顾璋对这座城的影响还挺好的,就像是大块黑色的巨石一样雄壮霸气。
“走吧,先去军营。”
顾璋穿着官服穿街而过,百姓们自然也都看到了。
这些日子,顾璋时不时出来“豪横”地逛一圈,无论是偏白的皮肤,还是与岩武城格格不入的衣着,都尤为惹眼。
百姓中都传遍了,是个巨有钱,特豪爽的傻大款!!!
“我听说他才十八岁,就考中了状元,可不得了!”
“才十八???这就是个娃娃啊!皮肤白得跟豆腐一样,连咱城里的女人都没他白,也不知怎么会来我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