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想到或许会有危险,却?没想到就?这样猝不?及防,骤然发难。
等她安定下来,燕珝才冷声道:“为首的?留着命。”
堂下缠斗着的?暗卫领命,不?过片刻,剩下的?那群舞姬当即毙命,只留下了重伤,右肩被长剑贯穿着,无法行动的?李茵。
她面上有着不?知是谁的?鲜血,或许是她的?,但她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上首。
云烟觉得她没有在看燕珝。
她看的?是她。
她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
是因为她和明昭皇后?生得那样像吗?做为明昭皇后?的?亲姐妹,震惊也?是正常的?。
宾客早便四散躲避,甚至有一胆小的?已然躲在桌下,云烟瞧见他等着兵刃之声停下才缓缓爬出来,竟然在这种时候觉得有些滑稽。
而燕珝始终安坐,不?曾动弹。
郑王护着郑王妃,让侍女围着她,满脸歉疚。
“陛下,这刺客……”
燕珝看向他:“四哥想说?什么?”
郑王惶恐道:“陛下,臣是当真不?知这李茵为何会突然行刺,好在陛下洪福齐天?,又有训练精良的?暗卫护着,不?伤分毫。小贼奸计自然无处施展——臣下去?定当仔细探查,今日是臣宴请陛下而来,让陛下遇险,是臣失察,还请陛下降罪!”
“旁人要害朕,四哥何罪之有,”燕珝声音沉静,好像根本没有被方才突如其来的?变故影响一般,“四哥好意?宴请,还算是因着朕,才毁了这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有人笑起,顺着燕珝的?话恭维道:“郑王殿下不?必自责,将这女贼带下去?好好审问,就?不?信找不?出幕后?指使。”
云烟无心听他们底下之人如何说?话算计,她的?目光落在李茵的?脸上。
李茵死死盯着她。
那日云烟蒙着面纱,她看不?到她的?容颜。
现在倒是看清了,完完全?全?地看清了。
那样熟悉,即使当年她们从未正视过那个瘦弱渺小的?妹妹,也?能一眼认出她的?模样。
多年过去?,她长大了,张开了,可眉眼仍旧是那个眉眼,不?曾更改。
没了当年的?怯意?,软弱,能看出她现在仍有害怕,可并不?……她并不?是当年的?木其尔了。
李芸。
李茵痛得说?不?出话,已然晕了过去?。
有人拖着她,地上横陈的?尸体也?不?可能留在此处,郑王看着众人动作,道:“陛下信任臣,臣也?自当查清真相,今日究竟是何人作乱,臣第一个不?饶了他!”
燕珝不?置可否,举杯道:“四哥能如此说?,朕就?很开心了。”
郑王脸上的?神色未散,燕珝身边的?小太监匆匆跑来,送来张不?知写着什么的?纸条。
燕珝笑了几声,“瞧瞧,不?用四哥查了。”
郑王神色一凝,看向他手中的?纸条,“陛下,这是……”
燕珝打开纸条,三两下读完,面上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四哥,朕倒是有个好消息,告知与你。”
燕珝站起身,饮了那杯酒。
“两日前,徐州军有了异动。朕想着南巡事?忙,便未曾告知四哥,这会儿段将军送来了信,青州军已然前去?镇压了变乱,生擒了贼子。至于兖州军……”
他一笑,“兖州军中的?逆贼,自然也?归顺了。”
郑王笑不?出来,但还是扯出了个笑,“陛下,这样的?大事?,怎的?不?早告知臣?”
“兖州军的?秦校尉招出来了不?少东西,”燕珝看向他,“四哥会知晓些什么吗?”
云烟不?想其中竟然还有什么徐州军青州军的?事?,兖州军营燕珝曾去?过,就?在那日酒醉之后?,燕珝亲自去?了两日。
难道他在那时就?知道会有今日异动了么?
“贼子已然被擒,是好事?,好事?。”
郑王道:“陛下圣明。”
燕珝“嗯”了一声,不?受他的?奉承,随口道:“四哥觉得,徐州军中的?异动,是因何人而起呢?”
郑王早在李茵行刺的?时候就?已经站起了身子,身后?的?郑王妃瑟瑟发抖,面色苍白虚弱。云烟皱了皱眉,让茯苓寻侍女再去?看顾看顾她。
不?论如何,好歹在孕中,在事?情落下帷幕之前,云烟不?希望看到再多的?鲜血。
她也?很期盼那个孩子的?到来,大秦子嗣不?丰,特别是下一代,她知道,燕珝也?还算喜欢这个孩子,在知晓郑王妃有孕的?时候赐下了不?少东西。
他是喜欢孩子的?,虽然他自己并没有。
云烟看向郑王。
郑王没想到燕珝会在众人之前这般发问,支吾了几声,道:“陛下可别为难臣了,臣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游手好闲惯了,哪里知晓这些。”
今日宴请大多的?人,大多是与郑王相熟的?宾客三五人,听见郑王这般道,瞧了瞧燕珝的?神色,维护道:“陛下,郑王哪里会知晓这些。今日宴席已然被那女贼毁了,等陛下回去?,着人审问便是。那军中逆贼也?是胆大,陛下治下竟然出现这样的?事?,真是……”
燕珝摇摇头,“朕觉得四哥知晓的?。”
云烟看向燕珝,他眼中淡漠,一口一个四哥,却?并无兄弟之情。
他好像对什么都很淡漠的?样子,他同她认知中的?人都不?太一样,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唯独对她很好。
在这样刚经过刺杀,众人还都惊魂未定的?场合,问这些,或许是有些不?合时宜。
但云烟不?会在意?这些,她觉得燕珝要做什么都是好的?。
燕珝自然是对的?,他在国事?面前,是一个明智的?,绝不?会出错的?帝王。云烟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他在国事?上出过任何差错。
他能当面这么问,就?一定有这么问的?理由。
郑王面色白了白,仍旧道:“臣怎么会知晓呢,陛下是在怀疑臣吗?”
“自然不?是,”燕珝道:“轻松些,四哥,朕也?只是问问罢了。”
他姿态悠然,“朕这个人有些喜欢刨根究底,一直觉得,人做出什么事?,必定是有做出此事?的?理由的?,无端发难的?,那是疯子。”
“譬如这李茵,怕是因为亡国之恨。徐州军中的?变乱,也?是因为一些人,动了异心。”
“高祖打下前朝江山之后?,前朝皇室有一遗孤辗转流落至徐州,在徐州长大,娶妻生子,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他的?孩子,他孩子的?孩子如今也?早已成人,而他的?势力?,也?已然能撼动朕的?徐州军。”
燕珝说?得云淡风轻,底下几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这这这可是前朝旧事?,军中大事?,前朝怎么还会有遗孤!竟然还在徐州长大了!
几人神色各异,彼此对视着。
燕珝情绪并未有何波动,继续道:“他要杀朕,朕也?能明白,同那李茵一般,亡国之恨而已。”
而已。
云烟看向燕珝,她终于触及到了这个冷酷无情的?帝王,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他冰冷特质的?帝王。
他确实是个,很冷的?人。
云烟垂眸,按理来说?,她也?是北凉人,应当对他也?有着亡国之恨。
可她扪心自问,她不?可能对他产生恨意?的?。
就?像危险来临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抱住他。
“陛下早知此事??”
有人惊讶道。
燕珝不?动声色,未曾回答,“这几人的?缘由朕知晓了,但是四哥,你是因为什么呢?”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郑王变了神色,燕珝就?这样直接发难,二人之间似乎蕴藏着什么看不?清的?东西。
“朕还是没忘,当年学挽弓射箭的?时候,是四哥一点点教着朕。”
燕珝沉声,“当时四哥有想过,多年后?的?今日,四哥会想杀了朕吗?”
地下的?人跪了一地,喏喏感?受着帝王的?威严。
郑王未动。
他眸色变了变,终于笑了出来。
“你都知晓,你都知晓了。”
燕珝点头,“是呀,朕怎么就?知晓了呢,四哥,朕真心将你当兄长。”
“既然知晓,今日怎的?还来赴宴,”郑王面上的?肌肉都在细细颤抖,云烟能看见他的?抽搐,“陛下就?对自己这般胸有成竹么?”
“朕只是想给四哥一个机会,看看四哥会不?会真的?……对朕有杀心。”
他有些失望,“果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云烟清晰地看见郑王身后?的?郑王妃发着抖,像是认了命。
郑王也?垂首,半晌笑了起来。
“陛下既然知晓了,何不?早些杀了臣,还等到如今。”
郑王神色凄然,燕珝在云烟身旁,下意?识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朕真的?将你,当兄长。”
话音刚落,郑王抬起了手,只在瞬间,殿内所有看起来沉闷默不?作声侍候的?侍女侍卫瞬间暴起,抽出了兵刃。
鲜血落在云烟面前,她一惊,燕珝挡住了她的?眼睛。
“怕就?别看。”
……就?在方才,那些侍女侍卫第一个便杀死了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割喉而死,血液喷洒出来,几乎立刻毙命。
他们的?身子软塌塌倒在地上,而那些杀手般的?人并未有任何留恋犹豫,转而向燕珝奔来。
云烟已然没了方才的?害怕,暗卫全?数出了来,但那些“侍女”“侍卫”人数众多,好在暗卫俱都训练有素,并不?占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