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乘龙辇,也得要上两刻钟。
娘娘哟,选的可真是个?好位置。
看见他半天不回话,云烟方才冷着的面容更沉了?一些,道:“陛下都?说随我挑,我喜欢这?里,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孙安唉声?叹气,只觉得伺候这?两个?主子可太心累了?,两人别别扭扭到现在,眼见着贵妃娘娘都?要独宠椒房了?,竟然还要住到永安宫这?个?偏僻的地方。
“那就是可以了?,”云烟对小菊道:“去福宁殿将咱们?的东西?都?搬过来。”
“还请孙公公派些人来,帮我们?收拾收拾。”
云烟先?行一步,往里去了?。留下一个?孙安,马不停蹄地往勤政殿跑,将今日所知都?告诉陛下。
茯苓跟在云烟身旁,轻声?道:“娘娘不怪奴婢,今日莽撞开?口斥责了?王妃吗?”
云烟留下她一人在身边,本就是想要说这?个?。
“不会,”云烟看着她,摇摇头?,“我知晓你是为我好,郑王妃这?样说话,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刚入宫没多久,若让陛下因?此厌恶我,或是遭来一些没由来的暗害便不好了?。你先?行一步帮我止住她的话头?,提醒我这?话不好,我便知晓了?。”
“你也是为我好,再说,死者为大,明昭皇后都?去了?,不应该再遭受非议。”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如今也已经不在了?。
说完,云烟心里忽地一顿。
她怎么会这?么想,宫中只有她一个?妃子,哪来的暗害。
心底里隐隐的慌乱和不安宁都?冒了?出?来,看着无人的永安宫,云烟稍稍往里走了?走。
好像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同旁人相处着,总会被欺负或是算计。
难不成是……话本看多了??
可同季长川、付菡、茯苓甚至是燕珝在一处时,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天地之间,她似乎有很多害怕的人和事。
她拉了?拉茯苓,掩饰住自己?心中的不安,道:“这?个?凌烟阁瞧着不错,便住这?里罢。”
茯苓得了?她的准话,知晓她没有生气,方才听见她维护着明昭皇后,一声?声?的话语,心里欢喜,应声?道:“娘娘喜欢,那便就在这?里了?。”
凌烟阁甚至不是永安宫的主殿。是个?二层的小楼,在永安宫的西?边。
院中有两颗梨树,枝叶繁茂,如今还未到开?放的时节,云烟看着这?树,已然能想象到梨花开?放之际,是怎样的风景。
凌烟阁二楼的看台极大,可以赏月看星星,从高处还能看向远处,不算大,小而精致。
南北通透,云烟还算满意。
折腾一下午,她原本的东西?不多,燕珝后来给她的绫罗锦缎,珠宝首饰,都?一应搬了?过来。只是凌烟阁还需要洒扫收拾,她便回了?福宁殿小憩。等到了?晚间,用?晚膳时,小菊来报,说凌烟阁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住下。
“这?么快?”
云烟随意喝了?口汤,便放下碗筷,“走罢。”
茯苓不赞同地看了?小菊一眼,再晚点来,说不定就能将这?碗汤喝下了?。娘娘一日都?用?不了?多少?,长久下去,身子怎么受的住。
云烟觉得自己?用?了?些,好声?好气对茯苓道:“好姐姐,别不开?心了?,人家都?喜欢弱柳扶风的身姿,我现在这?样自己?心里有数,咱们?去凌烟阁罢。”
茯苓无奈,娘娘每天用?个?微饱,也不知会不会难受。尝不到味道已有三年了?,这?三年每日一日三餐,都?不知娘娘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心里为娘娘难受,云烟却已经习惯了?这?些,并没有很在意此事,凌烟阁各处摆放都?随着自己?来,比福宁殿小上许多,但处处由着自己?,自在不少?。
云烟很喜欢这?种将所有东西?慢慢摆放整齐的感?觉,屋内所有摆放的东西?都?经过了?自己?的眼,将不大的屋子装扮得满满当当,看着精致舒适,已然是个?合格的屋子了?。
沐浴之后,云烟忙乱了?一日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看着窗外明朗的月色,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燕珝不在,不用?费力讨好着他。六郎也走了?,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贵妃的位置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不用?卑躬屈膝,吃的穿的都?是御赐,似乎哪哪都?好。
哪哪都?舒服,就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云烟湿着头?发?,让茯苓和小菊都?出?去歇着了?,享受着自己?的空间。
她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圆月。
已然是二月中,月上枝头?,皎洁如初,一如她在乡间听着麦穗轻响,躺在摇椅上看到的月亮。
似乎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想。
但是那好像少?了?的东西?,一直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戳着,云烟咬着桌上的笔头?,在纸上画了?一个?圆。
这?是圆月。
笔不算稳,歪歪扭扭的月亮旁边落下了?胖乎乎的星子,云烟咧嘴一笑,画了?一只小鸟。
她书画不好,小鸟勉强能看得出?翅膀,但身子圆滚滚,瞧着说是鱼都?有人信。
云烟乐了?,将笔头?指了?指这?鸟,低低道:“这?是燕珝。”
……
墨汁滴在纸面,让那只胖乎乎的小鸟没了?踪影,掩盖在乌黑的墨点之下。
长久的愣神,云烟一次次看向那个?被她鬼使神差画出?来,不算好看的小鸟。
这?是燕珝?
燕珝未曾同她说过自己?名讳,但她好像一直都?知晓。
就是知晓,没有来由。
念出?他的名字,发?自内心,就像眨眼一样简单。轻轻的气息从口中流出?,在云烟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燕珝的名字就已经在她口中打着转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心里空着的一块是什么了?。
她似乎有点想他。
云烟将其归结于,燕珝昨日同她说了?那样久的话,又答应了?她那么多的条件只为留她在身边。
习惯了?他的存在。
云烟垂首,将方才胡乱画出?来的墨迹揉皱,扔掉。
她将擦头?发?的帕子扔在桌上,蹬蹬下楼,对茯苓道:“今日的桃酥是不是有多的?”
茯苓以为她要吃,点头?欢喜道:“娘子要吃?凌烟阁还有小厨房,想吃什么,娘子做些?”
云烟摇摇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听孙安说陛下晚间没吃。”
她故作无意,转身道:“那桃酥总归我不想吃,你要么帮我送去,问问他吃不吃。”
心跳得有些快,云烟转身上楼,没去看茯苓若有所思的眼神,快步跑上去躺在榻上。
奇了?怪了?,燕珝同她在一处的时候不是逼迫她便是凶她,今晨他留下的痕迹还在脖颈上,沐浴的时候摸着甚至还有点点酥麻。
见完六郎后对他的愤懑甚至还在脑中,但就是止不住地……
在想他。
云烟生他气的同时,竟然还会想着他。
她在榻上翻身,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新换的锦被还没有自己?的味道,全是皂角香气,有些微微的不习惯,她陷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生气,就是生气。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燕珝那样不尊重她,她心里记挂着这?个?恶人,再正常不过了?。
云烟又一次想起他停留在自己?唇上的触感?。
好像……有点睡不着了?。
云烟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茯苓轻轻的呼唤。
二楼的门被敲响,茯苓道:“娘子,陛下来了?。”
“来了?便来了?……”
云烟坐起身,下意识整理着未干的头?发?。
“……怎么来得这?样快。”
她低声?轻喃,前去开?门。
这?才刚让茯苓给桃酥送去呢。
“还说你不想见朕。”
门一开?,熟悉的冷香扑了?满怀,燕珝的声?音灌入耳中,带着凉意,微湿的发?丝随风轻颤。
刚才看月亮后,窗户忘了?关。
云烟脸颊有些发?烫,“不想见。陛下怎么来了?。”
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听出?来的颤意,云烟后退几步,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不想见,还让茯苓给朕送桃酥?”
燕珝手中提着玉壶,侧过身子从她半开?的门中挤进来。
“想见朕就直说,”燕珝背过身关上门,声?音里隐隐有些愉悦,就像晨间在她脖颈处留下痕迹后,那自得的模样,“不必不好意思。”
“没有……”云烟嘟囔,没忘记自己?这?会儿还应该生着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