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南省偏僻的一角, 福水村内。
正值一年中最炎热的夏季,村民们纷纷组队进林子采摘水果,装在框箱内, 趁着水果旺季的时候,把果子用拖拉机拉到镇上或者县城卖掉。
福水村靠山, 气候温暖潮湿, 草木茂盛。
以前交通不发达的时候,村民们都自给自足, 只要能种得活庄稼,有一口饱饭吃, 日子就能过得下去。
自从开了路, 通了车之后,有小部分村民去镇上县城劳作, 但大部分人还是遵循传统, 在村子里种田。
于是村长就寻思着, 将这两个结合起来, 先试个水, 组织大家采摘水果卖掉试试。
如果能赚钱, 以后每年就都组织一次,要是不赚钱就此作罢。
最终成果显示, 虽然赚到的钱不多, 但平均到每家每户手里, 也算额外发一笔小财。
于是这项全村一起采摘水果的活动,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果树是全村人共同栽种的果树, 因为气候宜人雨水多的缘故, 不怎么需要人工参与。
但采摘果子时, 每家每户都要派人出来干活。
水果卖掉换得的钱, 全村都有份。
这种一年一次的活动,难得大家一起努力一起赚钱,村民们都非常积极。
按照往年,沈勇半夜喝酒赌钱,白天压根起不来,沈家派出的,一般是绣芬和双胞胎女儿。
女人干活不如男人利落,两个女儿还那么小,根本摘不了多少。
不过看在沈家比较特殊的情况下,大家同情绣芬一个女人抗住整个家,所以从来没有人说什么。
这平分的钱,交到绣芬的手里,就当做是村民们的一片心意了。
然而今年就有些不同了。
沈勇不出来干活,绣芬带着小女儿沈惠惠离开了福水村,采摘水果的时候,沈家只剩下了唯一留在福水村的大女儿沈千恩。
沈家三个女人干活,摘下的果子都抵不上平分的钱,算是村民照拂他们家。
现在只剩下一个了,那干的活就更少了,还要平分……
一开始大家看在沈千恩跟着不靠谱的爹,没了娘和妹妹,一个女娃也不容易的份上,还没说什么。
但几天下来,眼看着沈千恩一点做农活的样子都没有,有人心中就不乐意了。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所有参与者不管男女老少,都大汗淋漓地站在果树下。
他们或一手拿着挎篮,或后背背着竹篓,将水果放进去后,再堆到一起搬下山。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唯有沈千恩与四周的人格格不入。
村长通知所有人早晨六点到山下集合,所有人都准时到场,唯独沈千恩姗姗来迟,一直到七点多才到。
为了干活方便,不论男女老少都默契地穿上深色好洗的粗布衣物,哪怕是孩子都穿上了长袖和长裤,头发扎起来,脖子上挂着条吸汗的毛巾。
这样一来,不用担心汗滴进眼睛里影响干活,更不用烦恼泥土将衣服弄脏,干活的时候四肢舒展,全身心投入。
只有沈千恩,披头散发地出现在山里,头戴一顶绣有花边的太阳帽,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修身连衣裙,脚上甚至踩着白袜子和小皮鞋。
乍一看上去,不像是出来干活的,倒像是来郊游的。
等到了采摘果子的时候,别人蹲下站起,动作极为利落,沈千恩穿着这身衣服,站着的时候还好,一旦蹲下,太阳帽容易掉到地上,裙摆容易蹭到地面上的泥土,必须得一手按着帽子,另一手提着裙摆,才能保持住整洁靓丽。
这两只手都用来放在自己身上了,那自然是没空顾得上果子了。
一般人几分钟就可以摘满一个挎篮,不到半小时就攒了一箩筐。
再看沈千恩,手上的挎篮比碗大不了多少,边角系着蕾丝蝴蝶结,一早晨过去了,挎篮里的水果十根手指头都数的出来。
这要是按照每个人采摘的数量分钱,哪怕沈千恩一整天下来摘一颗果子,都没人说她。
但这钱是大家平均分的,沈千恩这边摘得少了,那就相当于别人分给她的钱就多了。
本来她家就派出了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摘果子,对村民而言就已经是吃亏了。
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她还明目张胆地偷懒。
个别村民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下去。
眼看着午休时间马上就到了,沈千恩挎着小篮子准备下山,当即有村民将背后的竹筐往下一放,拦住了沈千恩的去路。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沈千恩看着眼前几个堵住自己去路,不怀好意的村姑,疑惑地道。
“你不能走。”为首的是一个叫李翠苗的小姑娘,她今年十九岁,比沈千恩要大上四岁,已经上了镇里的高中学习,是福水村目前文化水平最高的人。
李翠苗道:“别人一早晨摘了一箩筐,只有你,摘了不到十个。”
李翠苗话音落下,另外几个小姑娘也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一早晨都不知道干嘛去了,摘了这么久,才摘了这么几个,我九十岁的奶奶摘得都比她多!”
“我们六点就来了,她七点才到,比我们晚了好久!”
“肯定在家梳妆打扮了,有空戴帽子穿裙子,没空过来摘果子。”
“这样偷懒,她也好意思。”
“太过分了。”
“不害臊。”
沈千恩听着眼前一对村姑七嘴八舌地讨伐自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死后直接重生到了十五岁,中间没有任何过度,对于沈千恩而言,她早就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是已经完全适应豪门生活的大小姐了。
要是以前,这么一群又脏又土的村姑,别说站在她面前了,连被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在白家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这种摘水果的活动,她一开始压根就不肯来。
太阳那么大,大早晨地开始摘果子,除了吃饭之外,别的时间都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一直到太阳下山才能收工。
被这样晒一天,别说被晒黑了,皮估计都得晒脱一层,不知道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这样的采摘,要持续好几天,而最终分到手里的钱,平均一户人家不到五块钱……
她上一世随便买一包卫生巾都不止花五块钱,现在在福水村,辛辛苦苦劳作好几天,就赚个五块钱,她疯了才要听村民的指挥。
要不是沈勇天天在家里念叨着要把她卖掉,沈千恩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她根本就不会来。
现在即使来了,她也不可能和眼前这群村姑一样,那样粗鲁地干活。
看看她们的样子吧。
头发像大妈一样扎成低马尾挂在脖子后面,穿着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衣服,又黑又灰,甚至还有补丁。
裤子肥肥大大的,显得人五五分,腿又短又粗。
更不用说底下的红色雨鞋,不仅穿着显老土,而且这种橡胶做的鞋子,穿在脚上闷个一天,那脚臭味光想想就快吐了……
再看她们因为专注干活,没有防晒导致被暴晒后的皮肤,从脸到脖子,到双手,都被晒得通红。
现在还只是泛红而已,过几天就会变成黑色,然后脱皮。
新长出来的肉和原本的肉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跟奶牛似的。
更可怕的是,这样过度地暴晒,会导致皮肤老化,没个几年时间,现在还十几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和四五十岁的大妈一样了……
一想到这群人最终的模样,沈千恩看向她们的目光中,甚至带着几分怜悯。
这群人,一辈子都活在这贫困的山区中,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外头的女人过的是怎样贵妇一般的生活。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群人甚至应该要感谢她。
整个福水村都是农民,只有她真正出去过,不仅在大城市里生活着,而且住的还是豪宅,上的是贵族学校,她见过的世面,是这群人想破脑袋都想象不到的。
一般人想接触她,都没那么机会。
现在她被迫暂时待在福水村,只要这群村民有心,从她身上学到一丁半点儿,都够他们受用一辈子了。
这样想着,沈千恩拿出自己的小篮子,将里头的果子呈现在大家眼前。
“你们摘的,都是次品,有的尖,有的扁,奇形怪状,全都是歪瓜裂枣。再看看我的,个个圆润饱满,明显生长的过程中,不论是营养还是阳光,都非常充足,才能长得这么漂亮,一看就是上品。”沈千恩道,“你们这种果子,只能一箩筐一箩筐地卖,而我这种,却是可以装进水果篮,作为包装的水果礼品卖出去的。”
“如果说你们的果子,一箩筐只能卖两块钱,平均一颗价值不到一毛,而我的,十个就可以卖十块钱,一个身价就是一块钱。这样一对比,你们还会觉得,你们这一箩筐的果子值钱吗?”
沈千恩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村姑道:“同样的时间,有的人,可以轻松地打造精品,卖出高价,轻松赚钱;有的人,虽然勤勤恳恳,从早忙到晚,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就算干一辈子,都不如别人一个月赚的钱多,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明白吗?”
李翠苗等人面面相觑,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古怪。
沈千恩一看她们这表情,就知道她们听不懂,忍不住摇摇头道:“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说完,她提着小裙子准备离开。
李翠苗一看沈千恩要逃跑,那怎么行,立即张开双臂直接拦住她的去路:“你这十个果子,拿到外面去卖,五毛钱都收不到,你不能走,至少要摘一箩筐才能去休息!”
沈千恩无语地看着她:“不是吧,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不会半句都没听懂吧?我虽然只摘了十个果子,但比你摘的一百个都值钱,知道吗?!”
“我不知道。”李翠苗直接道,“我只知道所有果子全都放在篮筐里,一起拉到县城里统一去卖,赚到的钱大家平分。摘一百个果子,拿到的钱,和你这样迟到,一早晨只摘十个果子的人拿到的钱是一样的,这不公平!”
“对!不公平!”
“必须要摘满一箩筐才能走!”
“否则不准去休息!”
其余的人纷纷高喊道。
正午的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沈千恩忙了一早晨,肚子早就饿了,此时被这么一群泼妇拦着,心中一阵窝火。
看着眼前这群愚笨的村姑,再看那放在地上的箩筐。
堵着她的去路,不让她回去休息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