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花钱,都存着也有错?”
“哼。”白露珠将单子怼在他胸膛上,“等你下次休息来县里,我们一起去挑选沙发。”
“都给你啊。”贺祺深小心翼翼将单子又递过去,“你是不高兴我存钱?”
白露珠用了一分钟时间开解自己,上辈子心思都在舞台上,受了伤不服输,每天练习更多,失去女主角机会郁郁寡欢,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和机会。
瞟了眼单子,结婚后还得收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他过不了几年,要大量找老师报班学跳舞,花了很多冤枉钱,还被骗子合伙骗走过八百块。
曾经她相信八百,现在不太相信了。
“走吧,都十一点了,家里没准备饭,我们就去国营饭店吃完再去。”
还没哄,转眼看到媳妇心情又好了,贺祺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后面。
国营饭店定点供餐,供销社早九晚五全天营业,拎着东西也不方便,两人再次改变行程,先去了另一条街吃中饭。
市里的饭店比县城要大一倍,周围各行科研工作者多,服务员态度也好上那么一些,起码是多了一点耐心。
贺祺深照例问了半天,光一个鸭子问了六七种做法,服务员仍然屏住怒气没发飙,足以可见有耐心。
最后一人点了份牛肉饭。
据服务员介绍,是为了周围上班忙碌的人特地推出的新款,点完就能上菜,有素有肉营养均衡,还不耽搁时间。
两人期待了半天,等服务员亲自端上来,才知道原来是过些年小饭馆特别时兴的盖浇饭。
一碗米饭先倒扣在盘子中央,浇上土豆西红柿牛肉,牛肉一点都不含糊,和家里做的一样切成麻将大小,总共有七八块,鲜美汤汁渗透进饭里,冒着诱惑香气,刺激食欲。
光是看着牛肉,就让人食欲大增,这年头的国营饭店,就是实诚。
两人拿着白瓷勺子开动,正吃着,贺祺深从大衣口袋掏出早已冷掉的糖油饼,“你想吃吗?请大师傅放锅上热一下。”
“你当这是你们单位食堂,我带回去晚上吃。”白露珠打开斜挎小包,把饼放进去,不然真的浪费他一大早赶去单位排队买,又一路带到车站,多等了两个小时的心意。
“现在天冷,不会坏。”贺祺深高兴了,舀起一大勺牛肉饭塞嘴里,吃得格外满足。
供销社就在国营饭店斜对面拐角处,吃完饭正好散步过去。
今天早上就不冷,中午太阳高照,再加上胃饱了浑身充满能量,后背心直接冒了一层汗,白露珠外套穿的是呢子中长大衣,直接脱掉后,穿着淡紫色高领毛衣在街上走着。
“我帮你拿。”贺祺深伸手想讲她担在胳膊肘里的大衣拿走,白露珠躲开拒绝:“不用,买完就要去你家里了,等下被奶奶看到不好。”
胡素凤最见不得儿子当面对儿媳妇好,对孙子孙媳妇包容心稍微强那么一丢丢,但也不能在她面前做的太过,否则就要叨叨个不停。
结婚前听说女人在夫家的地位,有一半是来自丈夫的态度,刚开始有矛盾时,不能理解,甚至还会故意秀给老人看,等生了女儿后,就理解那种感觉。
自己辛辛苦苦当宝贝养的孩子,转眼掏心掏肺去伺候别人,心里酸楚,只有同为母亲才能理解,婆婆不说,但肯定心里舒服不到哪里去。
关上房门,到了私人空间,两人怎么好都行,长辈看不见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与闷声发大财,财不露白是一个道理。
当然,奶奶这部分只占百分之三十,骨子里爱比较占百分之四十,街坊邻居的煽风点火占百分之三十。
供销社正好上了一批新布,扯了五尺米色全棉细布印青花的布,青花素雅,很适合婆婆气质,同一种布料,又扯了五尺暗红色印花给奶奶。
布票是贺祺深给的,白露珠最缺的就是布票,团里一个季度发一尺半,额外再补贴一尺,比起其他工种一年才分个两三尺,已经非常多了,仍然不够用。
航天分所除了每个季度发放票子,福利里面经常还会有当下最时兴的东西,连上市就被排队抢光的的确良都发过。
贺祺深的真实性格就是个小无赖,每当所里发放福利时,大家都一致默契早一个小时到,才能高高兴兴围着聊天挑选。
等到他一进大门,就有专人汇报。
一声“祺深来啦!”,围着圈的人群立马就跟子弹打在树枝上的小鸟一样,一哄而散,拼命振翅逃跑,唯恐落后被贺祺深看到提前分了什么。
躲得快的人,没看到就没什么,躲得慢的人被他瞄到什么中意的,接下来三五天就等着被‘换’走吧。
调换还是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求着他换,即使事后悔得要命,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平时除了他去特地找人调换化妆品票,几乎没人拿过他的东西,钱包里足足攒了二十来尺的布票!
幸好他有,否则给奶奶婆婆选了,不给小姑选,到时候小姑肯定要躲在房里伤心,哭哭啼啼。
买了三人,剩下几尺布票塞回皮夹子里,想着送大姐什么礼物。
贺祺漫平时对他们特别照顾,除了喜欢送她成品衣服,姐夫也经常从海外帮忙带东西。
人家什么都不缺,但你不能什么都不送,尤其是在这种人人都有的时候,就算拿把稻草扎得漂漂亮亮当礼物,都不能略过她。
“其实应该去趟百货商场的。”供销社已经够大了,但没什么稀罕物,主要卖的东西都是为工人农民日常所需。
“那不是绕了一大圈?”复兴大街离家里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去百货商场得坐汽车二十分钟,贺祺深算也知道还差了谁,拿了一罐茶叶,“我爸最爱喝普洱,就拿这个,你想去商场,是不是为了大姐?”
白露珠点了点下巴算作回应,眼神一直在看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挑选的。
“就拿一条丝巾就行了。”贺祺深指着柜台上丝巾,“其实就是一个心意,买什么我大姐都觉得差不多,她家里什么都有。”
看着他指的红黄相间印着富贵牡丹花的丝巾,白露珠嘴角抽了抽。
认真挑选一条画着桃花的淡粉色丝巾,颜色很少见的粉,一点都不俗气,价格也不算便宜,一条六块多,就比的确良稍稍便宜一些,售货员说了是精品布料,特殊印花方法,全市总共就来了二十条。
今天背的是小包,装不下太多东西,就没买其他日用食品。
售货员裁好了布,用干净的麻纸包好,丝巾单独包装,白露珠叠起来直接抱在怀里,茶叶让贺祺深拿着。
给家里人都买好了东西,两人步行去家里。
进入普渡寺片区,看到远方庄严肃穆的寺庙顶塔,白露珠眼神一顿,脚步慢了下来。
“紧张了?”见到她走路速度变慢,贺祺深笑问。
白露珠睫毛轻垂,摇了摇头,脚步加快进入象罗胡同。
江铜北面原先是未开垦的荒地,因此在建设四合院片区时,不单每栋院子面积广,沿街道路都留的格外宽敞,不是首都市中心那种夹道斜街细竹竿,是名副其实的宽街大道。
街道种了两排杨树,一栋栋朴素简洁的青砖小门楼印入眼前,远看家家户户都差不多,走到门口才能发现各家门楣砖雕不同,大多数雕刻万字锦,少数人雕刻着兰花竹叶锦。
一路走到底,里面还藏着一座显赫气派的金柱大门庭院,非四合院的小门楼可比,放在古代,那是王府才有的门楣。
这栋房子自然不是从古代传下来,而是一个大资本家喜欢国风宅院,早早花钱买了一块荒地,建了这座房子。
进入六十年代后,大资本家被打成右,宅子归了国家,象罗胡同存在之初,就是围着金柱大门宅子建成。
胡同住了人,就有了生活气息,中间最粗的一棵泡桐树底下,就相当于‘象罗老年活动中心’,三五个老头围着下象棋,争得面红耳赤,几个老太太围着坐在一起剥着豆子,耳朵自动屏蔽旁边的声音,聊着家长里短。
“哟!祺深,对象来家里啦?”
头发花白扎成小揪卡在后发际线的老太太,见到两人,立马站了起来,“真俊,真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姑娘,多看几眼感觉就能蹭不少福气。”
老人说的话让人听了打心里开心,谁第一次听了都会当真,白露珠当初也不例外,后来才知道这位冯奶奶说话一向过嘴不过心,表面专挑别人喜欢听的话讲,转头又能和别人一起偷偷嚼舌根。
白露珠乖巧一笑,贺祺深听完笑的眼睛眯起来,和气道:“冯奶奶,您今天没睡午觉?”
“才刚吃完饭,还没到时候。”冯老太太瞧着两人手上拎着东西,“这是给家里人买的?孩子真好。”
媳妇又被夸了,贺祺深平常不太爱搭理这些老太太,今天格外有耐心:“哎,是我对象给家里长辈买的。”
看着他还想停住脚步多聊几句的样子,白露珠暗自加快脚步,拉开一小段距离。
冯老太太三步并作一步紧紧跟着两人,“那行吧,我刚看到你爸今天中午也回家吃饭了,现在应该还没放下碗筷呢。”
白露珠心下微叹,就知道冯奶奶要跟着去凑热闹,偏偏贺祺深不但没看到她的暗示,还跟人家聊个不停。
贺家在左排第六,同样是朴素简洁的小门楼,门楣雕刻的是竹叶锦,贺老爷子拿到房子自己出钱额外请人打了一扇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