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工夫, 林子葵就成了硕王爷的“好贤侄”,硕王问的问题,林子葵也都如实说了, 自己住在何处,在贡院附近街衢, 和娘子一起住,落脚点是娘子的家。
“原来你已娶妻,”硕王沉吟道,“那你老师来, 也得住我这儿,他要给你上课,你就得来硕王府,横竖带你娘子一起来本王这府里罢!”
说来说去,就是想让灿哥儿蹭林子葵的老师。
宇文灿是硕王的独苗苗, 幼时本聪颖,却因发高烧而烧得脑子不灵光了, 倒不是烧成了傻子,却无论如何也育不成才。
硕王的心头病就在这儿, 何况薛相信里说了,他这学生是他父皇钦点的王佐之才, 搞得硕王心底犹疑不定, 此话当真?相爷何时见过他父皇了?这林子葵又是什么人, 竟得他那遁入空门的父皇赏识?!
昌国公一瞧硕王爷那古道热肠的模样, 就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对。
硕王虽说素来平易近人, 但也不会因为是薛相徒弟就这般另眼相待。
“林、他叫林什么……”昌国公一时记不起名字, 严世子在一旁提醒他:“姑父, 是林子葵哦。”
昌国公:“哦,林子葵,什么来头啊?”
严世子好整以暇:“大有来头呢。”
昌国公瞥了他一眼:“你小子打什么哑谜啊。”
这厢,林子葵被硕王爷强留下,要把酒言欢。林子葵虽说被这般身份尊贵者降贵纡尊地亲近,但并未冲昏头脑,他浅尝辄止,说够了够了。
硕王是只会行酒,别的一概不会,跟林子葵这个读书人没有丝毫共同话题,酒席上闹了不少没文化的笑话。他们谈天说地,林子葵说典故,他说是庆元春的姑娘谱的小曲儿。旁人都在笑话他硕王爷,林子葵没笑,这文化水平和他家娘子差不多,娘子连一首诗经都不会背,没什么可笑的。
觥筹交错,时间越发晚了,席间金樽进来过一回,喊公子。
他一向言简意赅,意思是该走了。
林子葵想走,提了好几次,都被硕王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这下见了金樽,便高呼道:“你是护卫啊?这么小的护卫,去,把你家公子的小娘子接来,说硕王请她来!”
金樽拧起了眉,像是要发作。
林子葵有些慌了,他家那萧郎怎么出来见人,忙说:“王爷,我娘子他,他……患病在身,实在不便见人。对,他生病了,所以晚生得早些回去,要照料他。”
“生病了?”硕王道,“那我让我府医去你家一趟,保证药到病除。”
这会儿,萧复还在宫里,刚刚忙完,谢老三就来了,冲他摇头道:“小四殿下病倒了,他那母妃没了,我一回来,他母妃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我也是无计可施。”
萧复:“煴儿他病了?严重么?”
三爷:“被他母妃过了病气,年纪小,太难过而致的,开了药,无大碍的。”
“无碍便好。”
此刻已日暮西山,宫墙染红,萧复赶着要出宫回别苑,歧阳宫的太监却来御书房请他:“康王殿下病了,千岁爷,您去瞧瞧他吧。”
萧复皱眉看了眼天色,是酉时末了,他唤来如今做了大统领的元庆,低声吩咐:“你回别苑通传一声,让子葵先吃饭,别等我了,我最晚三刻钟回去。”
“是。”元庆离宫,萧复去看了眼宇文煴,小孩发了高烧,睁眼见了萧复,迷迷糊糊地喊他:“皇父回来了,皇父可是求了我父皇,他不应……”
萧复道:“你父皇给皇父托梦了,他说舍不得你母妃,带她去上面过好日子了。”
这一句话的安慰,陡然让懵懂的小孩泪眼朦胧,抽噎道:“三皇兄也是这样告诉煴儿的,母妃不是不要煴儿了,母妃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一直,一直看着煴儿。”
“是,母妃成了星星。”萧复将他抱出去,天上有零星的闪星,“就是那一颗。”他随手一指。
四殿下趴在他的怀里看星星,萧复侧头注视着这张稚嫩悲伤的小脸,不禁想到林子葵的身世,他父母走得晚,走的时候林子葵已经长大了,更知道悲伤的滋味,他该有多难过?
萧复去扫墓,见过墓碑,知道林父是五月底的忌日,也就这几日了。
思及此,萧复不由分说转身,把小殿下抱回房中。
宇文煴不依:“皇父,星星,母妃……”
“让嬷嬷陪你看星星可好?”
“要皇父,要皇父……”小殿下可爱又可怜,可萧复对小孩儿的耐心也仅此而已了:“皇父还有要事,煴儿乖。”
宇文煴:“是,是国事么?”
萧复说:“比国事还重要的。”
宇文煴不是不懂事,抓着他衣裳的小手渐渐松开了,他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夜色下,皇父头也不回地离开,嬷嬷方才端着药进来:“殿下,该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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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是先回的别苑,只见着了墨柳。
“书童,林公子呢?”
墨柳因为去不了硕王府在生闷气,趴在桌上别扭道:“公子带着金樽去了硕王府。我虽是书童,我也有名字的。”
元庆疑惑:“他们去了硕王府,做什么的?”硕王府和昌国公府是挨着的,两家走得也近。
墨柳说:“给相爷送信的。”
元庆问:“多久去的?”
墨柳答:“酉时不到去的,公子怎么还不回来。”
元庆立刻转身:“书童,我去硕王府接人,爷回来了,你就告诉他一声。”
“‘爷’回来?”墨柳抬头问,“等等,哪个爷啊?”
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