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温软,只是她神色不似过去那般温柔。
李沐仍以为自己像过去一样,不曾想她昨晚一夜不睡,再加上想清楚一些事了,有些表情就做不出来了。
胤禛愣了一下,不知不觉中也放低声音,“是那些奴才刁难你吗?”他在知道自己误解后,便只能想到这一方面。
李沐摇头,“婢妾是真的睡了,昨夜睡得不大好,今早便起不来。”
“所以你还在为昨晚爷留在年氏屋里念念不忘?”昨晚睡不着,估计还是为年氏的事介意,他眼里有些失望,“爷都说了,年氏为爷生儿育女——”
“婢妾知道。”李沐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
“婢妾从来不是在介意这种事,婢妾只是觉得婢妾在爷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如此——
爷从未去过月子期间的女人屋里,但昨晚四爷毫不犹豫便去了,婢妾不在意四爷回来不去见婢妾,年姐姐辛辛苦苦生下孩子,爷去陪年姐姐多久都可以,婢妾不会在意这种事,只是婢妾最担心的便是年姐姐在爷心目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这种事终于发生了,甚至爷可以为年姐姐破例,婢妾只是为婢妾在爷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如此难过罢了。”
她说着说着流下泪了,她又快速擦去泪。
李沐心里骂道,她最讨厌这种无缘无故的找上门问责了,哪怕是她要攻略的人!
“爷,您先出去吧。”李沐擦去泪,模样又变得冷淡了,她将愣神的四爷推出去,然后关上房门。
她飞快的擦干净眼泪,面无表情又恶狠狠的无声道:她今后要是再做多余的事,她就退出这个任务!
在今天之后,李沐能肯定一件事了,便是她之前为刷好感做的一切任务都没有意义了!因为雍亲王对她一个格格还是这般没有情意可言,她还得再转变方法,先前那种方法不可用了。
整整浪费她三年时间,心疼死她了。
胤禛被推出门外,他彻底愣住了,他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好像不光误会小格格了,还做出让她伤心绝望的事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在外边敲着门,但里面的人仍旧是无动于衷。
胤禛大可强行打开门,只是他怕这样会让事情更无回旋之地。
玉晴见主子都关上房门不见四爷了,是真的哭出泪来了,她怕主子因为她的缘故而被四爷迁怒,她怎么就不多想想呢,四爷派人赏赐,主子不亲自出来迎接怎能行!
她哭的稀里哗啦,“主子爷,都是奴才不好,是奴才没有告知格格的,您要怪就怪奴才好了,格格昨夜一晚都没睡,今儿奴才只想让格格睡久一点才做出这种错事的,还请您原谅格格吧,都怪奴才。”
胤禛闭了闭眼,道:“你们退下吧。”
“可格格——”“这里有爷在,你们还不退下!”
“是、是!”玉晴依依不舍的看着屋里,但在身边人的拉扯下,只得退下了。
胤禛在院子里坐着,他也让自己带来的奴才退下了。
他时不时看着屋里,心里一种从没升起的后悔在胸膛里升腾着,他咽不下来,便只能任悔意蔓延。
小格格昨晚一晚没睡是不是一直在伤心难过,然后今儿他过来质问她,让她彻底伤透心了,看向他的眼神才那么冷漠。
胤禛以为小格格一直在介意他去年氏房里的事,原来不是为了这个,只是觉得年氏在他心里格外不同而难过,他想解释不是这样的。
年氏那是因为她是年羹尧的妹妹,于情于理,他应该去看一眼,若是知道小格格这般难受,他就不留下来了。
先前他没有在小格格坐月子时找过小格格,那是因为他那时候还不曾知道小格格对他用情居深……哪怕他现在想得再多,他都有一种无法弥补的感觉了。
如今小格格在他心里地位跟以往不同了,只是他察觉太晚了。
胤禛在院子里坐着,直至中午的到来,他没有动作,李沐也不知他在房外待着,在房间里用笔书信,先前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玉雕被她狠狠给砸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只给四爷弄一个玉雕,她那个砸了,弘昼那个已经送去正院了。
什么一家三口,四爷胸怀后院妻妾无数,她想得太多了。
碎成七八块的玉雕搁置在桌面上,李沐觉得它有些碍事了,她还在写信给原身的家里人,让他们专注差事,既然四爷看重后院妻妾家族势力,那她就想办法在这方面增幅,以后总能派上用场的,在写了一会儿后,那玉雕总是碍着她写信了,也可能是李沐看那玉雕不打顺眼。
她在写完信后,便将玉雕给丢了,已经碎掉的东西没必要再拾起。
将信纸放进信封后,李沐就困了,昨晚一晚没睡,今早请安后又被叫醒,她要睡到天昏地暗,这次谁都别想叫醒她。
李沐在屋里沉沉睡着,而胤禛在屋外悔意漫天,他一直在屋外守着,沉默之极。
小格格为了他整整一晚上不睡,他都不知怎么说自己混账了。
他以为自己对耿沐是稍微上心了些,只是这所谓的稍微上心,到头来还是不同的——他真正对耿沐上心了,不是对后院任何一个妻妾的关怀,他能对后院妻妾雨露均沾是因为他觉得那些人是他女人,他娶了、纳了她们就该给她们一个庇护。
可是今儿他一想到耿沐会因此对他伤心绝望,他心里就闷极了。
他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因为只要小格格一天不打开房门,就代表一天不愿跟他讲话,他刚才小心在门外往里看了,小格格已经睡着了,他心里放松一点,但又没法真正放松下来,还是那般闷。
见四爷在院子里待了大半天,苏培盛终于忍不住进来了,“四爷,福晋想让您过去正院一趟。”
他知道这个时候进来不合时宜,可正院那边似乎有要事跟四爷商量,他就怕耽搁四爷什么要事。
“爷知道了。”他声音沉闷极了,苏培盛脖子一凛,怎么四爷才进偏院一会儿,四爷就变成这副模样了,看来耿主儿在四爷心里地位大为不同啊。
即便耿主儿不愿见四爷,四爷也不带丝毫生气。
胤禛起身了,他道:“记得在两个时辰后将沐沐叫醒,端来热好的饭菜,别让她睡过去了,当心饿坏了。”
苏培盛心里惊了一惊主子爷对耿主儿的称呼,随后便认真点头,这种事他自是会做好的。
他会吩咐偏院的奴才注意的。
他见主子爷要离开了,他赶紧跟上来,但主子爷居然让他留在原地。
苏培盛指了指自己,得到主子爷再次肯定的命令,他只得郁闷的留下来了,他得时刻跟在主子爷身边才行,其他奴才哪有他这么懂主子爷心意啊。
只是他想再多都无益了,他看着自己以往看不大顺眼的太监陈福对他挤眉弄眼的,就一股气升到胸膛里,这什么狗奴才,竟敢越过他陪在主子爷身边。
苏培盛在原地生了会闷气,见陈福随着主子爷走远了,才暗暗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意,陈福懂个屁,他这才叫做懂主子爷的心思,放眼整个后院,哪有人像耿主儿这般能让主子爷上心的。
他要是在这儿讨得耿主儿欢心,什么好处都轮不到陈福,陈福也就得知这一时半会。
苏培盛转眼就去厨房处命厨子们做几个费时辰又格外显心意的菜,正好等耿主儿醒来时就能吃了,还不影响晚上消食。
……
正院,一刻时后,胤禛便走到了正院。
他心烦意乱,走的就格外快,因此在走到正院时,福晋瞧见他这么快就来了,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就和他谈论起正事了。
“四爷,年妹妹那孩子,出了大问题了。”福晋没有对年侧福晋生下的孩子称呼六阿哥,那孩子生来弱小,还未必能保住,现在就称呼六阿哥早了些,等上玉牒时再说吧。
“出什么事了?”胤禛慎重道。
“今儿我让稳婆去瞧了小阿哥的身子,去试探那孩子身子可正常,”福晋说的看孩子正不正常不是指孩子的康健程度,而是试探孩子的腿脚胳膊可正常,要是生出个残疾的来,传出去爷就别想争抢那个位置了。
当年万岁爷得了七阿哥胤祐后,都想过将七阿哥过继给和硕裕亲王福全,也就是万岁爷的二哥,可想而知万岁爷有多忌讳这种生来有疾之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想过继了。
而轮到四爷这里,要是雍王府出现这种事情,今后别说是过继了,牢牢瞒住才对得住府邸所有人。
而且这种事惯来是瞒不住的,因为小阿哥若是长到四五岁之后,总要出来见人的,不出来见人就是雍王府在瞒着什么,毕竟再体弱的阿哥总不能始终不出门吧,若是连出门都不行的体弱也不可能养到现在,到时候其他兄弟起了探究的心思,雍王府就什么都瞒不住的。
“你仔细说说。”胤禛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孩子能养得住就养,若是因为手脚残疾之事而剥夺他性命,他这个阿玛就别当了。
但他心里始终有种不安,等待福晋的尘埃落定。
福晋深深吸了一口气,“四爷,那孩子胳膊腿儿都无事,若是在生下来看见孩子缺了胳膊或是腿儿,妾身早就发现了,不至于今天才发现,妾身说的比这还严重更多!”
“那孩子好像是个痴愣的。”言外之意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