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知晓涂曜的性子,嚣张倨傲,最不愿被人管束,因此并未指望他能乖乖就范。
看到涂曜二话没说翻身下马,还在原地愣了一瞬。
但随即展颜一笑,诚恳道:“孤已在大殿设宴,率领众臣特意为陛下洗尘接风。”
涂曜紧紧盯着眼前人的脸庞,压根没在意楚稚在说什么。
在没有见楚稚时,他一直觉得此人要么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要么是个韬光养晦,居心叵测的劲敌,但为了查清宝华大婚一事的真相,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和他共处。
可是如今见了,却几乎不受控制地在第一瞬间被吸引。
以至于脑袋都停转了半晌。
涂曜目不转睛看着楚稚时,楚稚也想静静凝望涂曜。
但涂曜的眼神太有侵略性,如刀剑般要直入他发肤,让他无法招架。
因此只有在涂曜转眸的空隙时,楚稚才敢偷偷看上一眼。
涂曜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眼神的光芒却愈发炽热,只是之前的光是少年散发的期待张扬,可如今却如同燃烧的幽幽鬼火,愈发凶戾病态。
宛如随时会失常的凶兽,让人更为畏惧。
楚稚心中沉痛了一瞬,又在涂曜看向他之前,慌忙移开了视线。
两国国君互相拜访,按照各国礼仪,众随从侍卫皆要退到三步之外,只剩两位国君联袂而行。
因涂曜是一身玄色长袍微服前来,冷峻如山,楚稚也仅着一身温润青衫,并未佩绶带戴冠冕等。
远看上去,就如同温柔碧波和身畔人相映。
无人能将这两个英俊少年郎和两国国君联系到一处。
侍从跟在他们身后,二人身侧,也只剩彼此。
此时照例要寒暄几句。
可涂曜却沉默不语。
楚稚被他灼灼目光盯得心中发毛,便淡笑着找话题道:“陛下这一路而来,风光如何?可看到什么奇景?”
涂曜亲自策马翻山越岭前来,走过了万水千山。
楚国是南国,雍国是北国,风光差异自是巨大。
这个话题起了头,便是说不完的寒暄。
而且也不容易尴尬敏感。
涂曜目不转睛地盯着楚稚道:“风光无甚,奇景倒有一桩。”
“楚国大街,男子相拥,朕倒是没想到贵国的律法松弛到如此地步。”
楚稚一怔,笑意凝在唇角,语气有一丝怅惘。!
“楚国之法,不禁相爱之人。”
涂曜挑眉,薄唇轻启,缓缓道:“兄长宽容,让朕大开眼界。”
“……”
楚稚眸光不为人知地暗了暗,他不再继续此话题,走上前,噙着无懈可击的淡笑,亲自为涂曜指引前路。
*
二人并肩行至大殿,殿中早已备好了精致膳食。
涂曜对饮食不甚挑剔,如今更是毫无胃口。
他落座后提箸一尝,眸光却登时顿了顿。
这些菜的味道咸淡,都恰好是他最喜欢的。
就连手中捧的那杯绿茶,都是他一向最喜的醇厚。
不像是首次接风,倒像是……故人设宴。
涂曜正端着茶杯怔怔出神。
忽听侧首传来一句:“孤设下的宴席,陛下可还满意?”
他知道涂曜这些时日食欲不振,若是吃食和他以往不同,定然更是难以下咽,所以特意不着痕迹的选了几道涂曜平日爱吃的,就连口味,都提前吩咐好了。
那事……虽说是为了自保,但到底是自己有负于他。
这些小事上,便总忍不住地想要多给他几分关怀。
涂曜侧眸,那传闻中的病秧子正凝望着自己,等待回应。
不得不说,楚稚是个极为细致的人,楚国设宴,皆有声箫,可这次设宴,却无丝竹之声,就连餐食都刻意食素。
但他却只字没提宝华的婚事。
他把曾经的那桩婚事的痕迹,遮掩得很好,却又处处照料到自己的心绪。
也许这细致的病秧子早就打听了自己的喜好。
能将细节打理如此之妙,定然是见微知著,心思缜密之人。
涂曜捏紧酒杯。
他来楚国,是为了查清宝华遇难一事。
切不能被此人的一张脸蛊惑!
“这次前来,只怕要叨扰兄长了。”涂曜眼眸深深,如寒潭般让人看不透:“朕此次来楚,甚喜楚国风物,想在此小住几日,不知兄长,能否收留?!”
“陛下说笑了。”楚稚依然是淡然的模样,回答滴水不漏:“楚人好客,来自四海的游侠都能在此找到一席之地,更何况是贵为国君的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