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吃掉一个人?
——有一个方法是最简单的,你要令自己的地位很高很高,令他的地位很低很低。
——因为当你的地位远远地高于他后,规则将由你制定。
——权力可以操控人的躯体,使之降格为一种物品。然后,你可以告诉他,他的躯体生来便是要被你吃的,从此,日夜不停地向他灌输这一理念,直到他也将此理念奉为真理,心甘情愿为你奉献血肉为止。
这篇文章以书信的模式,具体讲述着如何去吃掉一个人。
其中,‘我’是写信者;‘你’是读信者;‘他’和‘他们’则都指代了人。
姑且不论‘我’和‘你’是不是人类。
只这么一封信,认认真真地讨论如何将一个人吞吃殆尽,而且,还要这人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的血肉,不管怎么说,都是非常惊悚的了。
所幸是一份没写完的草稿,统共也就那么几段话。
海伦娜夫人屏着呼吸,一口气读完,又怔怔呆了半天,才慢慢地回了神。
“她会不会将我当成变态?”
杰米一边悄悄抬眼去细细地观察海伦娜夫人的脸色,一边在暗中想:“现代人看惯了汉尼拔,连真正吃人都不当一回事;可这世界的绝大多数人,大概还没这方面的见识,哪怕是隐喻、暗喻呢,见了搞不好都会认为是什么歪理邪说!”
“……这是一篇近乎恶毒的文章。”
好一会儿,海伦娜夫人才开口这么评价地说。
于是,杰米的心瞬间沉重了。
为了不失去这个朋友,他不得不开始想法子狡辩……
然而,下一刻,峰回路转。
海伦娜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偏偏每一句话都很对。”
杰米呆了几秒,快速地在脑子里,将海伦娜夫人的两句话过了一遍:“这是一篇近乎恶毒的文章,可偏偏每一句话都很对。”
好了。
没事了,不用狡辩了。
杰米的脸上重新恢复光彩。
他微笑着问了一句:“你认为写得很对?”
“不瞒你说,我并不想承认。”
海伦娜夫人皱起眉毛,似乎为此很是难受的样子:“但有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我的身边,好比这一段……”
[如果规则制定得足够好,你甚至可以让他们定期为你提供一份新鲜的肉食。譬如,你声称可以保护他们,那么,作为被保护者的他们就需要每周缴纳五十斤肉和两升血给你,作为保护费。]
[当渐渐习惯这一规则后,人类蠢笨的脑子里往往只会顺着想,我只要交了保护费,便可以万事大吉。然后,割肉放血地凑齐这份保护费,却不会思考,我为什么要交保护费?你到底保护了我什么?难道我不是因为你的这份保护,才失去血肉的吗?]
“……唉,写得真好,但也叫人难受。”
“唔,你不觉得夸大其词就好。”
杰米心满意足地说:“其实,我本不想写的太明白,起初,只想写‘如何吃人’,不想写‘人的反应’,更不想举什么例子。还想着,若是隐晦一些,当读者突然领悟到其中含义时,才更加震撼。但那样一来,或许文学价值够了,可传播上却有些不利。”
“传播上……”
海伦娜夫人不禁重复着这个词,慢慢地展出了一个笑容。
她低头将那纸对折了一下,充做扇子拿在了手中,轻轻地朝着自己扇了扇风,又故意垂了眼不去看杰米,只自顾自地说:“咦?这文风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呢?仿佛什么反动分子的手笔。”
杰米心里是一点儿都不怕的,只抿着唇笑,很配合地问:“怎么,夫人见过类似的吗?”
海伦娜夫人这才抬起头去看他,可脸上挂着的却是几乎压不住的快乐笑容,似乎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样,反而一连串地激动说起来:“是啊,见过的!见过的!即使好些人同我说,见过的人都要被下大狱、砍头呢!可我依旧不后悔!”
“我只恨没能更早一点儿看到,没能早早地让这愚笨的脑子开窍……天,路易斯!你回答我罢。是神让你专门来到世间,传播真理的吗?”
杰米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去死的神吧!我一点儿都不想来,唉,只是来都来了……”
海伦娜夫人有点儿愕然。
她适才的话本是激动下的感叹,可杰米的这么一句话,竟仿佛真不是这世间人一般,搞得她一时辨不明对方是纯粹说笑,还是说真的了。
好在杰米没打算把什么穿越重生一类的元素拿出来讲。
他只惆怅了那么一会儿,便回归正题地说:“我之后会写很多类似的东西,并且,我还打算倡导更多的人来一起写,一个人所能做的事情终归是有限的,我希望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所以,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一个不会趁我睡着,偷偷把我出卖给别人的帮手……好了,夫人,你的答复呢?”
“当然。”
这一刻,海伦娜夫人的声音和眼睛都诚恳到近乎热烈的地步:“求之不得。”
接下来好几天,杰米都带着海伦娜夫人在王城中乱跑。
他对外打着的名号是‘给海伦娜夫人寻一处合适的住所’,但实际上却是想找一所足够安全和隐蔽的房子,以供日后的写作、存放文稿,甚至更长远一些,还可能涉及到制作各式各样的刊物和同好集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