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已经是一名伯爵了。
经过危险的冒名顶替,外加一番令人晕头转向的勾心斗角后,他算是彻底摆脱了这个世界下等人的生活,成功进入上层社会,从此以后,可以过上一种相对安逸又奢华、舒适的生活了。
但奇怪的是,这并不如他预想的那么快乐。
相反,时常有些孤单和落寞。
所以,在无人的注意的时候……
他还是选择独自离开家门,乘坐一辆出租马车,朝着城西的一幢临河小楼行去。
因为,马科姆和乔治已经搬到了那边暂住。
杰米此时原已用不上马科姆他们什么了,本可以同他们划清界限,再不联系,从此,安安心心地去做他的伯爵大人……
可他却隐隐觉得,假如自己真这么做了,怕是要日日不得安眠,从此后悔终生的。
于是,哪怕明知道同反抗军来往是一件极冒风险的事情,他却依然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来了。
并且,还带来了一些……
在他看来,应是对他们有帮助的东西。
除此以外,他还下定决心,不再逃避,坦诚地同马科姆好好地聊一聊!
但在聊之前……
杰米先把钱拿了出来:“唔,虽则没有五十万那么的多,但这二十万也算我的一点儿心意吧。”
马科姆愣了一下,十分吃惊:“天!你从哪里搞到了这么多的钱呀?”
杰米回答:“一部分是《玛丽亚》上演后的分成,一部分是陛下给我的赏赐,再有一部分是我作为伯爵后,朝廷发的年俸……”
马科姆皱着眉,却并不去看那些钱。
他只盯着杰米严肃地说:“你不要哄我,《玛丽亚》的演出分成顶多也就一两万,且最近还有一堆人在抵制,恐怕连一两万都到不了的!至于国王给你的赏赐,哪怕再多,也赏赐不了十万吧?至于说什么年金,你才刚刚成为伯爵,哪怕今年的,再提前预支了明年的,加一起,这钱数也多了些……”
“于贵族来说,这钱数也多不到哪儿去。”
杰米想了想,大抵觉得这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便直接讲了出来:“你不晓得,有那么一类商人是高高兴兴上门,主动要给贵族赊账的。若不是我才当上伯爵没几天,知道的路子也比较少,远比这还多的钱,我都是能弄来的。”
“可欠债总要还的吧?”
马科姆忧心忡忡地说:“虽反抗军那边缺钱,但总也不能让你负债……”
杰米摆了摆手说:“这你可想错了,便是没你们这档子事,我也是要找机会去借钱的。”
他说着,脸上就浮现出一种很是讽刺的笑意:“这年头,但凡是个贵族就要有欠债的。以至于,大家竟然觉得,欠债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了。若是那些身上没欠债的人,还要被人在背后嘲笑吝啬、小气什么的……前阵子,一个宴会上,有个子爵同人打牌,只一晚上就输了八千磅,真是全不拿钱当钱呢。”
乔治在旁边不禁惊讶地重复:“一个晚上就八千?”
他不可思议又替人心疼地发愁说:“有这钱做什么不好呀,怎么就都输出去了!”
杰米从旁搭腔:“谁说不是,可在贵族那边,这却是出手大方,性格豪爽的好名声了。再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说:“那商人也是想贿赂我呢,他有个儿子,正参加骑士考核,指望我给他通过了……说来,这还是国王给我的差事,以前本是亨利公爵的活儿。”
“骑士的头衔也可以靠买了吗?”
“不是早就这样了吗?别说有钱人买个什么骑士头衔了,只说贵族,私底下还不是搞什么买卖爵位……对了,还是国王给的那件好差事,过阵子一些想袭爵又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没被通过的,怕是都要跑来我这边递文件、走门路呢!唉,说起朝堂上的这些爵位,大概也就伯爵侯爵公爵什么的,还算有点儿价值了。”
马科姆听他说起这些内幕,大抵的意思除了爵位可买卖外,竟还有但凡想办事必须先拿钱的意思。
由此可见,这个国家的朝堂,内里风气已然坏到了何种程度?他不由轻轻叹气,没说话。
杰米顿了顿,又轻轻地说:“反正……就这么回事吧。这些钱拿到外面,是够很多人活命的;可放我这里,不过几晚上赌资吧。”
“你说得对,但听起来让人有些难受。”
马科姆终于同意收下这笔意外之财了。
他本来以为这次王城之行,要彻底无功而返,不想在最后时刻,终还是有了些收获。
“真是多亏了这孩子的帮忙啊!”
马科姆不禁在心里十分感叹:“实在想不到当初监狱里的那个孩子,竟已经独自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但他转念一想杰米越狱时的果敢和机智,又不禁欣慰地暗暗想:“也不意外,他本来就极聪明的,只最最难得的却是,哪怕当了贵族,依然不失本心,愿意拿钱帮助人民。”
然而,这么一个年轻人,都知道想想外面的人民。
可朝堂上的那些老成持重、自诩重臣栋梁的贵族臣子们呢?
马科姆因此有些生气,不由愤愤地说:“国家成了这个样子,国王陛下却视而不见,放纵那些贵族为非作歹,也正是因此,我们才要不断地起义……”
“可零零碎碎的起义有什么用呢?”
杰米往常是极不愿意掺和这事的,如今,却难得一反常态地反驳起来:“暴力能解恨一时,却终究不能改变现状。其他普通反抗军成员也就算了,只你们上层,若是没有一个足够的方针、政策来指挥大家具体怎么做……那么,等这些暴力被镇压之后,一切无非是回归原样,白费功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