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安洗完了澡,又对着镜子仔细地刮了刮脸,再给自己洒上香水,头上也稍稍抹了点儿发油,身上换了套衣服,装扮一新,然后才低头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就准备过上一会儿再去国王陛下那边讨好献媚、尽一番宠臣本分。
在此之前,他准备先去花园里坐坐,喝上一杯半杯的,也放松一下心情。
只是,当他走进公园,却发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的妻子唐娜安安静静地坐着,清晨较为柔和的光线笼罩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滤镜,让美丽的地方更美丽,又柔化掉了那些不美丽的地方,再配以她此时娴静、幽贞的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美丽的人物画。
“美极啦,唐娜。”
朱迪安拍手赞叹说:“若是陛下见到,也一定要为你惊艳的。”
唐娜闻言转过头微笑,只是笑容里有着几丝忧郁:“谢谢您的夸奖,只是,我为什么要一个不是我丈夫的男人来为我惊艳呢?尽管他是国王陛下,可您才是我的丈夫呀。”
朱迪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
但他很快又按捺了下去,微微一笑说:“国王陛下是不同的,但我不想总是同你争辩这个。唐娜,你只需知道,陛下待你已是很情深意重了。他原本是那样喜新厌旧的性格,可现在,虽则忙于婚礼的筹备,但昨晚上,居然抽空问了你三次呢。”
“我该为此表示荣幸吗?”唐娜忧伤地问。
“你该抓住机会。”朱迪安耐心地指导说:“听我讲,亲爱的。不管你从小受了什么见鬼的假道德教育,既然嫁给了我,那就该统统都忘记,我最不在乎那些古板的玩意儿了。我只会教给你最实用的道理。譬如,一个男人邀请一个女人上床,你们女人总莫名其妙地认为这是一种天大的侮辱,可实际上,这简直是男人最高的赞美啦!想想吧,好比咱家那个快三百斤的厨娘,她就是想要男人赞美她,怕是都没有男人愿意呢。”
“所以,你娶了我,便是要我去接受别的男人的赞美吗?”唐娜忍不住质问。
“那倒不是,精明的女人总要挑拣一下的。和一国之君上床,这不就是女人所能获得的最大赞美吗?”朱迪安恬不知耻又振振有词地说。
唐娜握紧了手,指甲几乎刺破了手心。
她浑身颤抖又有些绝望,难受得几乎要晕过去,只拼命支撑着自己说:“可我并不想受到这样的赞美啊,有时候,我恨不得让自己立时死了,只因……朱迪安,哪怕你说得再好听,可我依然觉得……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一个妓女。”
“见鬼!给陛下当情人怎么能算是妓女?”朱迪安恼怒地说。
然后,他向她走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又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才温柔地说:“你们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完全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与其想这些,不如来想想陛下给咱们的恩赏。在此之前,我父亲……算了,不提他。总之,咱家账面从来没有这么多的钱。亲爱的,别乱想了,你为什么不想想接下来要再买几瓶香水?再做几条新裙子呢?对了,最近听说有一个外国裁缝的手艺不错,改天我叫他过来给你也做几件时兴的……啊,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先别给你弟弟莱文寄信了,他最近出了趟远门。”
听前头的那些话,唐娜都是一脸忍受的表情。
可等听到后头的这句话后,她终于提起了精神:“莱文?你把他弄哪去了?”
“我给他找了个立功的机会。”朱迪安说:“抓捕几个造反分子。”
“天,危险吗?”
“一群喜欢瞎嚷嚷的狗东西,不过是强弩之末。”朱迪安不屑地说:“不过,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勉强打造、宣传一番,也不失为一场小功劳。到时候,刚好趁着陛下新婚献上去,说不定陛下高兴了,当场就能让你弟弟的爵位升一升。唉,他年纪也不小了,仅仅一个子爵,想娶个身份高又陪嫁多的老婆,可不那么容易。”
唐娜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但她知道朱迪安在这上头一向是待自己及自己家人都很慷慨的,所以没有过多追问,只带着几分好奇地打听了一句:“我听说那些人以前好像都是农民,他们为什么无端端地要造反呢?是有人打他们了吗?”
“谁会理会他们的想法呢。”朱迪安对这话题可不怎么感兴趣,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好比你养的宠物狗,你待它再好,它兴奋起来的时候,也总是克制不住地会用牙齿碰你的手,这时候你难道还要考虑狗的想法吗?当然是先给它一巴掌,让它长长记性。”
唐娜不禁笑了一下,不再问了。
毕竟,不管是农民造反,还是男人筹谋的升官,于她来说,都是毫无干系的事。
目前,她唯一需要发愁,且为之痛苦的事情,不过是国王陛下的那份本不该有的‘钟情’:“我将来该拿什么脸面去见王后殿下呀!”
因有一定品级的贵妇,将来免不了要时时出入宫廷,服侍王后,可只要一想到国王待自己的那份不良的心意,唐娜就觉得难受。只因她不是那种放荡成性的女人,只是性子软弱,又总顾忌这儿顾忌那儿地不懂拒绝,最后,在丈夫朱迪安的撺掇下,稀里糊涂地就搞成了眼下的局面。
因此,只要稍稍想一想将来会同国王夫妇同处在一个场合,她就羞愧地想立刻晕过去。
偶尔她甚至会自暴自弃地在心里自言自语:“王后会恨我吗?她会想杀了我吗?若是她想杀我,我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她杀吧,实在是我对不起她。”
然而,艾丽莎王后并没有那么凶残。
在听了女官玛姬一番关于国王陛下风流花心的话后,她虽伤心欲绝、心乱如麻,却做出了一个周围人难以理解的决定——光明正大地跑去询问国王陛下。
因为她有那么一点儿单纯、天真的痴念头,不想在自己未来的丈夫面前,有任何藏私。
但理查德国王对此却十分愕然。
只因在贵族阶层中,是最讲究装傻的,哪怕明知道丈夫在外头有七八个相好,平日里也要假装不知,营造出和乐的家庭氛围,及至忍不下去了,也要委婉、隐晦地讽刺一二,除了那些不顾忌颜面的下等人,哪有直接找上门要说法的?
于是,一抹不悦便飞快地从国王的脸上掠过。
还没成婚,他已经厌倦了王后,可面上还是装出微笑的表情,语气也很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很抱歉让你知道这个的,但你要知道,这些都算是婚前的事情呀。”
艾丽莎不禁愣了。
她没想到国王在面对质问时,居然这么毫不心虚地承认了,且承认不说,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婚前’的‘正当’理由。
从小到大都没遭遇过这样尴尬的情境,她完全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本想追问一句‘那婚后呢’,却又觉得自己还没出嫁,这样逼问丈夫,既不礼貌,又显得过于强势,最后,只好喃喃说:“哦,这样嘛,我知道了,陛下。”
理查德国王自觉已经足够好脾气地给出交待,便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可是,望着国王远走的身影,未来的王后艾丽莎却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摇摇欲坠,而自己更是一不小心陷在了泥沼中,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光明了。
同一时间,同样身在泥沼中的杰米还在不甘心地拼命挣扎自救。
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一次的计划若不能成功,自己绝对要不得好死了。
只因财务官莱文知道他撒谎,会拧断他的脖子;
狱警弗莱德若是知道他从中挑拨,也会拧断他的脖子;
独眼大盗库克罗普斯因为他捣鬼而失去特赦令,更会拧断他的脖子;
除此以外,还有那个曾经欺负乔治、对着自己放狠话的恶棍……大概也正排着队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