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牢房的阴暗、脏污相比,财务官莱文的办公室简直是天堂一样的地方了。
杰米已经太久没见过牢房外的景象,所以,哪怕是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也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深色的地毯,待客用的沙发,写字台、椅子,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装满了酒的酒柜,以及一幅画。
“你喜欢吗?”看见他好奇地盯着那幅画,财务官莱文问。
杰米有些迟疑,因画的内容有些触目惊心,实在让人难以评判。
在那幅画的里头,是一大片灰黄色的荒地,在荒地上,是一个竖起的巨大十字架。一个死人被用钉子穿透了四肢,活活钉死在了上头。画画的人应该很注重细节,仔细观察,架子上能隐隐看到一些斑驳变黑的血迹。可能是被吊的时间太久,架子上的尸体已经腐烂变形,因此角度显得有些倾斜,要掉不掉、摇摇欲坠地接受着阳光暴晒。然后,在尸体周围,有几只秃鹫围绕着飞翔,苍蝇和蛆虫在上头乱爬……
这应该不是什么符合大众审美的画作吧?
所以,这问题该怎么答?
杰米很纠结。
他觉得,假如自己回答:“嗯,挺喜欢的。”财务官可能会说:“哈哈!我就知道,你果然是个该进监狱的小变态。” 然后让他滚回监狱里去蹲一百年;而假如自己回答:“不喜欢,太变态了。“财务官没准会说:“呵呵,你是在影射我吗?”然后让他滚回监狱里去蹲一百年。
反正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结果很可能都是滚回监狱里去蹲一百年。
于是,杰米谨慎地取了个巧:“我看不懂。”
“看不懂?”财务官莱文把眉毛一挑,显出一种了然于心的微笑:“知道吗,杰米?这牢里关于你的消息可不少,但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大家都一致认为,你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杰米默不吭声。
莱文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你喜欢耍一些小聪明来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这是好事,我也不喜欢蠢人。但你得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什么人面前,是绝对不能耍小聪明的,懂我的话吗?”
杰米心里对这种高高在上的说教语气很厌恶。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装出听话的样子,乖乖点了点头。
“好男孩。”
财务官莱文夸了一句,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墙上的那幅画,还招呼他:“来看看,别觉得可怕,这其实是一个不错的象征。”
“象征?”
“象征这个国家有法度和秩序,凡是破坏国家法度和秩序的人,都将遭受惩罚。”
然而,想到自己可笑的入狱经历……
杰米对所谓的法度和秩序就只能默默无语。
但财务官没有理会他的沉默,而是抬起手,冲着画那么比划了一下,语气很愉悦地说:“仔细瞧瞧,这是一个极下贱的狗东西,抓到他可是费了我们不少的功夫。我是眼瞅着他死的,真是活该!活该啊!我们先把他钉到了木架子上,然后,割开血管,放血出来……如果不先放血的话,人是会变肿的,只有放了血,才能更容易晒干。就像是在做肉干,得把水分搞没,再多晒晒,一连晒个好几天……唔,我想想,这狗东西熬了四天才断气,之前可是凶极了,各种乱骂,污言秽语,难听得要命。但到了后来,他就没力气,也闭上嘴了。现在嘛,尸体大概已经烂光了。唉,只可惜好好的木头架子,糟蹋了。”
杰米的心不禁怦怦地跳起来。
他心知这人多半是在吓唬自己,可听着他用那样若无其事的变态语气,说着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用长钉子钉在木架上吊起来,然后,还不是立时死了,要被放血、暴晒,一日日熬着,慢慢变成人肉干,就浑身发冷,腿软无力,恐惧地颤抖起来。
以至于当莱文突然伸手去摸他的头时,他都没敢躲闪,只身子僵硬地一动不动。
莱文笑了笑,摸完头,又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略苍白的脸颊:“唔,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安呢,杰米。快不要这样,我待自己人一向是很和气的。”
“自,自己人?您的意思是……?”
“哈哈,你这是什么汗毛直竖的可笑样子呀,小杰米?行啦,实话同你讲吧,这牢里确实存在一些你奸我,我奸你的不良风气,可也不见得随便一个男人找你说话都是想奸你的。我这里说的自己人,不过是要你从此为我效力罢了。”
财务官一边说着,一边从酒柜中拿了一瓶白兰地出来,倒了一杯递过去,调笑地说:“瞧,我之前说的润一润口,不过是单纯邀你来喝一杯罢了。”
“呃?可是,我又能为您做什么呢?”
杰米接过酒杯,半信半疑地问。
“听好了,今天下午四点,牢里会再进一个人,这个人……”
莱文侧身又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画:“这个人同画里的狗杂种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是某个反动团伙中的一员,我要你去结识他,取得他的信任,再慢慢打听出他们的头儿现在到底逃到了哪个老鼠洞里,然后,告诉我!”
杰米心里很不安稳,忍不住追问:“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财务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轻浮一笑,似真似假地说了一句:“谁能不为你倾倒呢,宝贝儿。”
“可我该怎么去结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