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到了晚上,蜜娘更是左翻右翻,方惟彦今日送妹妹出嫁,被灌了不少酒,但听到蜜娘有响动,依旧起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心跟火烧似的,这被子盖多了也不好,盖少了也不好。我想吃冰的乳酪……”蜜娘是真的难受。
“冰的?”方惟彦愣了一下,才道:“好,那你等着。”
东安侯府是有冰窖的,但是现在各处封锁着,他要出去也出去不成。
可蜜娘不知道他是怎么千辛万苦淘来的冰乳酪,上面还撒了她最爱的核桃花生粒,看起来分外可口好吃。
她一骨碌坐起来,吃完了才觉得赛过活神仙。
以前在宫里都没有这么自在,想吃什么就有人替她去弄。
她一双玉臂吊在方惟彦的脖子上,黏腻腻的道:“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你呀,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方惟彦无可奈何。
蜜娘却不肯离开他身上:“我全身上下都抹了蜜——”
“别说这种话了。”
纯情方家四少听的耳根通红,蜜娘也不再逗弄他了,今天小姑子出嫁,他恐怕已经累了,自己也得体谅丈夫。
丈夫,一丈之内是为夫。
可惜事与愿违,这一夜她居然发动了。
方惟彦刚准备进入梦乡,蜜娘就“啊”了一声,他突然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这是要发动了……”
他大概懂一些,天天听他岳母母亲在说。
蜜娘安慰他:“你别急,即便发动也没这么快的,你赶紧去把稳婆还有丫头婆子们还有我娘都喊过来。”
早春三月,还有些春寒料峭,方惟彦准备趿着鞋子就出去的,偏蜜娘肚子疼,还吩咐道:“你把披风披上别着凉。”
“知道了。”
本来徐氏已经睡下了,今天着实累人,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再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刚强,办这种大事一天一夜不睡都精神抖擞。
熟料,刚歇下,唐妈妈就来报:“太太,四奶奶发动了。”
徐氏真是觉得自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她哈欠连连,又不容分辩道:“赶紧的,你服侍我起身,我们去凤梧院。”
唐妈妈见徐氏这么累,连忙劝道:“亲家太太在那儿,没事儿的。”
“话不能这么说,亲家在那儿,我就更要过去了,否则,还儿媳妇生孩子,婆婆跟没事人似的,将来惟彦又怎么看我。”虽说大儿子不要爵位,还一力替小儿子铺路,但是按照常理,方惟彦过度一二,把侯爵给孙子未必不行,别人家也是有这个先例的。
但是孙子,哪里比儿子亲。
如果儿子是侯爷,她和翁老夫人一样的地位,是这个府里地位最高的人。
这些事情儿子媳妇可能不在意,甚至不放在心上,她这个做娘的却不能心安理得。
唐妈妈无奈,只要拿衣裳过来。
此时,有定二奶奶在,还有春桃几人平素就听蜜娘演练过多遍,虽然初时,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顺了。
比如痛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稳婆道:“赶紧弄热水来奶奶沐浴洗头。”
因为接下来生产后还要坐月子,有的产妇一个月月子就成,但富贵人家,孩子有人照看,主要调理身体,到床上躺多久都无人说什么。
到时候若是躺一两个月,那可不是全身上下都馊了。
定二奶奶没经历过这些阵仗,她就是生老二时,丈夫也只是个举人,有下人照顾,但是都没照看的这么仔细。
她不禁道:“她现在能沐浴吗?”
这稳婆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又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四爷说四奶奶爱洁,沐浴完了,干干净净的躺着也好。”
蜜娘笑:“她倒是了解我。”
虽然能沐浴,但也不能够真的跟平日泡花瓣澡一样,她随意洗了一会儿,丫头们用细布替她绞着头发。
不一会儿,厨下又端来一碗鸡丝汤面,说是要吃点东西好。
蜜娘连忙摆手:“不成,我方才吃了冰乳酪的,一点都不饿。”
“你现在是不饿,等会儿就饿了。”定二奶奶知道女人生产是要耗费全身力气的,尽管女儿全身都在拒绝,她还是喂给女儿吃了。
产房发生的一切,方惟彦都不知道,因为男人不能进产房,进了也帮不上忙,他就和徐氏一起坐在次间。
因为稳婆说现在还只是阵痛,还有一会儿。
很久都没有这样看过儿子,徐氏虽然有些疲劳,但是看着儿子心神不宁,依旧安慰道:“蜜娘肯定无事的,稳婆说她怀相很好,肚子也不是过大,兴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会心疼人呢。”
她当年怀方惟彦的时候,那大概是她最荣耀的时候,进府时,她只是个填房,丁姨娘那个婆娘把持着家里的大权,又得翁老夫人信任,她毫无反击能力,被一个妾压着。
尽管丁姨娘表面柔顺,一再表示自己不会如何,可徐氏一点都不信。
她们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们会敌对,她想她的儿子稳稳当当的做世子,可徐氏偏偏不服气。
可她肚子空空,怎么好去和人较量。
还好惟彦来的及时,这个孩子就仿佛是上天给她最好的恩赐,他从小就聪明伶俐,相貌好看,跟她挣了多少面子,要是没有他,她也不能稳稳当当的在侯府站稳脚跟。
她的儿子比这府里所有的男人都好,妻子生产,他感同身受。
不拈花惹草,人极其上进。
“您说的是,我也每天都请府里的大夫过来看过,说是没事,但我总是有些担心。蜜娘她年纪还小,我翻看医书时,听人说女子还是年纪稍微大一点有妊才好。”他因为妹妹的事情,也稍微问了一下关于女子有妊的事情,才发现这里边门道很大。
女子十八岁左右有妊,对胎儿和自己都好。
他若是早知道,就不会让蜜娘这么早有身孕了。
徐氏愕然:“我也是这般大的年纪才生你的,我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你就少操点心吧。”
母子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方惟彦看着母亲很是疲惫,却还守候再这里,很是心疼道:“您在这里歪歪,方才稳婆说还没这么快。”
“我没事儿,就在这儿等着吧。说起来,今儿你妹妹成婚,我不知道多高兴,还多亏了你,替她找这样的好亲事,否则那样的官宦人家的公子,哪个不是三房五妾的,人品才学都比不得如今的苏姑爷。”徐氏还是很高兴。
方惟彦笑:“这也不算什么,我是她哥哥,我不替她操心,还有谁替她操心呢,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
东安侯年纪越大,就越不喜欢管儿女的闲事,尤其是替女儿找如意郎君,他多半也是在勋贵这里打转,锦乡侯府和齐国公府其实也不是什么良配。
锦乡侯世子韩奇虽然一表人才,但是为了个宫女闹的要死要活的,锦乡侯夫人这些天听说白头发都生了不少了。
齐国公夫人的为人,她也略知一二。
勋贵人家再上进也是有限的,爵位只有一等,还要看自个儿出不出息,如她儿子这样的凤毛麟角。
齐国公早已不中用了,有个架子在,但早已不如东安侯府,只是有个国公府的架子看起来高贵些。
论起才学人品,都比不得苏子清。
但儿子从来不邀功,只是说希望妹妹好就好,从不说辛苦。
徐氏欣慰道:“我这辈子也只有你们三个,希望你们能一直好。”
“会的。”方惟彦安慰母亲。
天微微亮时,内里有人喊开始发动了,方惟彦倏地站了起来。
徐氏睁眼,又见儿子走到她跟前,亲自递了一杯热茶给她:“娘,劳您辛苦再这里守着。”
呷了一口热茶,徐氏笑了笑:“无事。”
方惟彦却道:“娘,蜜娘她头胎怀孕怀的艰难,都说她脸色变好看,肚子圆可能生的是女儿,是女儿的话,儿子也喜欢。您能不能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说什么。”
其实徐氏当然是想生个孙子,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若儿媳妇生个孙女,那也没什么,可儿子说的这般郑重,一看就是怕她给脸色给蜜娘看。
徐氏心里有些发酸:“你这孩子,就是生了女儿,日后也是先开花后结果,我又会说什么,还用的着你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