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忱江不独是入京没有叫傅绫罗跟随, 京都官员的拜见,还有请立他为新君,也同样没叫傅绫罗参与。
过后的几日功夫, 纪忱江大多时间都在外头忙活,只夜夜都回来。
傅绫罗也没机会再见到朝阳, 日日都要起到快中午, 还被贤均和长悦给笑话了。
好不容易起来吧, 还要处理一些北地那边送过来的情报,还有未曾休止的战役产生的事体, 每日都要忙到掌灯时分。
而后, 纪忱江就又回来了,根本无瑕多想。
可她不多想, 纪云熙所代表的墨麟卫, 还有宁音带领的武婢她们会多想,大家心里越来越憋屈。
宁音实在是没忍住, 找到了卫喆。
卫明和卫喆已将离王送到刑场上,两人亲自执刀,让所有受过苦难的百姓围观, 亲自施了凌迟之刑, 才刚回来。
一见到卫喆, 宁音就被他身上的血煞气给惊住了。
而且她发现,卫喆眼神中有些莫名的怅然和迷茫。
宁音没工夫仔细分辨他到底怎么了, 还是紧着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王上……不,陛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卫喆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他这几日一直都在处理离王和陈王的事情, 没关注皇庭里的事情。
宁音憋着火深吸了口气,又问, “那陛下打算何时入住皇庭?”
卫喆僵硬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宁音气得大骂,“什么都不知道,要你有何用?就你这一问三不知的蠢样子,饭你吃明白了没?”
卫喆:“没……”
“想也知道,你蠢得连饭都不知道吃是不是?早些饿死,好去地底下给你们邱家祖宗报喜?”宁音气得一脚踹卫喆腿上。
“就你这样的还想娶媳妇,做梦去吧你!”
说完,她气咻咻走了。
卫喆:“……”
他报完仇以后,确实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宁音是了解他的,他受伤后一直没仔细将养,大夫说他内里虚空,会影响寿数,他还在想能去地底下跟亲人们报喜讯挺好。
可被宁音一骂,他有点舍不得了,突然又生出活下去的动力。
他要死了,岂不是对不起宁音?
对啊,他还没娶媳妇呢。
卫喆眼里又亮起了光,叫从外头进来的卫明看了,心里止不住松了口气。
弟弟身子骨不那么好的事情卫明知道,武将打仗多了,就没几个身子康健的,但是仔细将养着,也能养回来。
他就怕弟弟报完仇,失了那口心气,一时间受不住……
看着宁音愤愤的背影,卫明笑着问卫喆,“是不是要去跟阿棠给你提亲了?”
卫喆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也忍不住问他,“阿兄,主君对阿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卫明笑吟吟不回答,只道:“下回宁音再问,你只管问她,主君可曾叫阿棠受过一点委屈?”
卫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他放心了许多。
“那我现在就去……”
卫明阻止他:“别,还有些事要你忙,你即刻带着常府医回南地,请示王府丞他们,问问他是否有意来京都为相。
若是他肯,你带人连同祝阿孃一起,护送他们到京都来。”
让卫喆去,是他跟主君商量好的。
路上有常府医照看,卫喆也可以好好养养身体,别叫宁音嫁个病秧子。
“半年内回来便可,别太早,也别迟了。”
卫喆有些迟疑,“可北地……”
“北地的战乱有周奇呢,你总得给人家点表现机会。”卫明笑吟吟道,“快去吧,常府医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今日就出发。”
主要是纪忱江催了好几遍,别耽误了他和阿棠的大事。
等好生送走弟弟,卫明一扭头,就看到坐在廊庑下偷听的纪云熙。
他刚要说话,纪云熙就冷哼了声,面无表情扭头就走,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留下卫明一个人苦笑不止。
*
纪云熙和宁音汇合后,也仍旧没得到答案,两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
几天下来,京都没有任何权贵和官员的家眷来别庄拜访,这明显是没将绫罗夫人放在心上。
二人不知,就在他们憋火的时候,纪忱江已经将还能用的大部分官员集中到了政事殿,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大朝。
在两侧官员的恭迎下,纪忱江一入大殿,没等官员们行礼,就直接蹙眉吩咐——
“那把椅子还留着作甚?不够恶心人的,砸了,换把椅子过来。”
他给了这么多天让官员们准备,这点眼色都没有,可见这些官员平时被打压也不是毫无道理。
但纪忱江太恶心殷氏坐过的龙椅,融了做成新样式也好,充当军饷也不错,反正别叫他看到。
乔安立刻带人将龙椅抬走,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椅子,只能从偏殿换了把普通的美人肩放在殿前。
纪忱江倒是也不讲究,惫懒坐在椅子上,“有事奏禀,无事退朝,本……君忙得很。”
众臣子:“……”新君怎么感觉有点混蛋呢?
大家不了解纪忱江的性子,却也不敢违拗新君旨意,赶忙开始说事儿。
有光禄寺的官员问:“陛下,各殿都已经清理过,敢问陛下打算何时入住皇庭?”
总住在别庄不是个事儿啊。
纪忱江挑眉,“清理过?太极殿掀了重盖了?地皮都给我挖掉,里面的东西全部换掉,不需要奢靡,布置简单些就行,那殿换个名字,就叫绫罗殿。”
有人听出纪忱江对那位绫罗夫人的重视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太常寺的官员试探问:“陛下,那是否该迎绫罗夫人入宫?让夫人来掌皇庭事呢?”
“呵……我都不爱住的地儿,让女君来住,你们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问题有多蠢吧?”纪忱江冷笑。
“有事情奏禀墨麟卫处置就行。”
嗯?
太常寺的官员小心翼翼附和道:“是下官草率了,合该等王府的夫人们入京后,定了品秩再请夫人一起……”
“等等!”纪忱江打断他的话。
他定定看着太常寺和御史台没说话的官员,慢条斯理道:“你们大概误会了,本君身有隐疾,只能接近女君一人,王府里那些夫人都只是摆设。”
众人正为他的话震惊着,纪忱江直接看向旁侧的起居郎。
“让人拟旨,传本君旨意到南地,府中夫人们都是处子,有娘家的归还娘家,可自行嫁娶,我出嫁妆,没有娘家的编入墨麟卫,由绫罗夫人来处置。”
众人更震惊了,若都是处子,那大公子是怎么来的?
他们这新君……脑门儿有点绿?
纪忱江轻描淡写解释,“大公子是铜甲卫暗卫所出,我收为义子罢了,跟你们无关,还有事儿吗?”
这等隐秘,只怕涉及前朝皇庭对南地的打压,只是现在也不重要了。
御史台有人上前问,“陛下,后宫只绫罗夫人一人,怕是不妥,是否重新擢选宫女子入皇庭?”
纪忱江没回答他,只半垂着眸子问底下,“谁负责登基仪式的事儿?”
太常寺的令丞已经被下了大狱,只有太乐和太祝两司的司丞在。
两人赶紧站出来,“微臣等负责。”
纪忱江点点头,“那就将登基仪式办的宏大些,将登基仪式和我的新婚典礼放在一起办,反正这辈子就这一回,比照着前朝最高规格来,注意些别劳民伤财就行。”
太祝司丞愣了下,脑子实在是转不过弯,喃喃道:“这……登基仪式是一个人,新婚是两人,怎么放在一起呢?”
是先婚后登基,还是先登基再婚啊?
御史台那几个老学究也傻眼了,御史中丞站出来反对,“陛下,您是想将登基和立后放在一起?可圣人和皇后地位不等,如此是不是不妥?”
纪忱江点头,“所以我也没打算立后。”
嗯?
众人更傻眼,就算是贵妃,那也不合适啊。
祈太尉微微皱眉,周奇也觉得不大妥当,他们这些南地官员,在两年间已经非常认同傅绫罗。
在他们心里,绝不会有人比傅绫罗更适合做皇后。
甚至祈太尉和王府丞还私下里商量过绫罗夫人为君的可能,他更不认同压低傅绫罗地位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