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朝, 祭祖神,正月初四迎灶王。
一大早,家家户户的大门前就燃起了鞭炮。
以桃准备好糖瓜水果, 和外婆摆好灶台, 焚香点烛,拜完了灶王爷,外婆开始准备午饭,一会儿家里还有亲戚要来。
以桃将剩余的糖果拢到盘子里,穿上外婆亲手为她缝制的火红色的小棉服,戴好帽子,端着盘子走出了家门。
村东口的古戏台上一群小孩儿在玩摔炮和弹球,以桃过来,把余下的糖果一一发给他们, 孩子们欢天喜地围着她,一口一个“谢谢姐姐”!
“桃子回来啦!”路过的邻居匆匆赶去拜年,见着以桃都会停下来打个招呼, 以桃笑眯眯地喊着“叔叔婶婶”, 光是“过年好”一早上就没有停下来过。
虽是冬天, 可是阳光很暖,照在她火红璀璨的小袄上,以桃抬头望着天空, 寂静辽阔,岁月祥和,她又长了一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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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又老了一岁……”季宗良躺在摇椅上闭眼听着收音机。
调了很久, 才调到了某个地方台。
季福穿着新衣服开开心心进来, “四爷, 我妈问您今儿想喝什么汤?羊肚菌鸡汤怎么样?她好提前准备!”
往年过年,四爷都是和他们娘俩一起过的,就算大园子那边派人过来三催四请,他都不想去。
往年除夕也只是简单吃一口,季福留下陪四爷守夜,孙妈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去看一个人。
季福想着今年四爷心情一定不错,年夜饭干脆就做丰盛点,他还买了鞭炮和烟花,好久没热闹过了,也让四爷开心开心。
就是以桃小姐也在就好了。
“什么汤?”季宗良无精打采地侧了个身,脱口而出三个字,“孟婆汤……”
季福:“……”
他劝道:“四爷,人家以桃小姐又不是不会回来了,这寒假也没几天了,而且人家外婆还在呢,你不能不让人家回家过年啊……”
季宗良说:“我又没拦着她。”
季福想到分开那天,是,是没拦着,临上火车前还都紧紧抓着人家的手,趴在人家肩头嘤嘤嘤,生怕以桃小姐一去不回了一样。
季福当时也惊了,这、这还是当年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八分不动,令各路对手谈虎色变闻风丧胆的季四爷吗?
廊下悬着红灯笼,玻璃上贴着窗花,屋里新添了壁炉,暖和得很,季福穿着新中式马褂,去理发店特地做了个造型,俊得像个新郎官。
一对比,季宗良塔着拖着,穿着睡衣,头发从睡醒就没打理过,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四爷,要不——”正说着,门外保镖进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派人送了东西来,季福叫人拿了进来,发现是些饺子,还热乎呢,季宗良看都不看,“你吃吧。”
“四爷,您要实在受不了,不然就给以桃小姐打个电话吧?”
“我没打么。”
小孩儿不知道去哪玩了,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
到了家就把人彻底抛在了脑后,季宗良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见面的时候也会撒娇讨好嘴也甜,可只要回了学校,一准把人忘的干干净净的,连个微信都想不起发,更别提主动打电话了。
认清事实,季宗良心里哇凉哇凉的,满脑子都是三个字,没良心。
季福:“……”
“算了,你出去吧。”季宗良扶额叹了口气,声音却咬牙切齿的,细听之下,好像还带了那么一点委屈,“我受得了……”
既然四爷发话了,季福也没办法,只好出去放鞭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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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串亲戚告一段落,以桃可算在家里好好歇一歇了!
“外婆!妈妈来电话了!”以桃和梁露华聊了两句,赶紧把电话递给了外婆。
她看到了外婆接过电话时涌上眼眶的热泪,怕自己忍不住,躲去了院子里。
台阶上晒着花瓣,据说用冬日的阳光晒出的花瓣格外甘润,以桃坐在台阶上,拿起一片闻了闻,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桃花酿……她起身跑到地窖,翻了好久也没找到,想了想,大概是上次都被苏苏寄走了。
其实那些四叔也没喝到,放寒假的时候,以桃全都分给了赵然和甜甜,让她们带回家了。
坐在干草堆儿上晒太阳,透过天窗,望着头顶的蓝天……也不知道四叔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他那个身份的人,应该有很多新年酒会要出席吧?
以桃就在书房见过好多好多贴子,小山高似的,都是过年这段时间邀请四叔出席的活动。
还有好多新年礼,堆得地下室汗牛充栋,四叔连看都不看,以桃在shine实习了一段时间,基本能把所有国际大牌认出来了,所以当她发现地下室里像垃圾一样随便处理的奢侈品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季福捡走了几件爱马仕,要她也挑,以桃摇摇头,没敢。
回过神来,以桃揉了揉肩膀,这些天实在太忙了,自从回了家,都没怎么顾上看手机。
除夕那天想给四叔打个电话来着,结果手机还坏了……死活没信号……搞得她一堆拜年短信都没发出去。
对了,要给四叔酿桃花酿的!以桃突然坐起来,决定趁着这几天在家多给四叔做一些。
酿酒得需要新鲜蜂蜜,她去找了苏苏帮忙,苏苏家里就是养蜂的。
苏苏正好也在家。
“桃子,我好想你!”
以桃把新年礼物带给她,是一款香水,她记得苏苏很喜欢这个。
其实是个很贵的品牌,还是四叔付的钱……不过苏苏应该看不懂。
果然,苏苏收到香水超开心,立刻就在身上喷了喷。
弄的两个人全都香香的。
“遭了,蜜蜂一会儿不会闻着味道……把我们当成花了吧!”
以桃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
在西山谨小慎微,恭卑处事,时刻提心吊胆,有时要算计,还要不动声色,虽然嘴上也喊着叔叔婶婶,但深知自己身份,和人家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在学校片刻不敢松懈,实习打工,偶尔也会因为外地人的身份被看低,被暗讽;室友确实不错,可到底也只是四年同窗情,很多心事不能分享,也分享不得。
只有回到乌古,回到外婆身边,见到从小长大的玩伴,那时刻洋溢在嘴角的笑容才是最真实的、最放松的,才能真真切切找到踏踏实实的归属。
以桃激动地抱着她,眼睛也花了,“苏苏……我也很想你。”
这一刻,她也想到了英蝉。
采蜂蜜,徒手是不行的,苏苏回家拿了一趟装备,还喊来了大哥苏南帮忙,苏南比以桃苏苏大了四岁,也算是从小看着以桃长大的大哥哥。
苏南个子高,常年在山上采茶种花,肌肉黝黑又结实,一个一米八五的大块头,见到以桃,竟然有些微微的脸红,连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回来了。”
以桃点点头,“苏南哥……”声音软软的,和从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