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和了, 天色也慢慢长了起来。
这日吃过晚饭,窗外的黄昏未褪,最后一丝亮色与黑的交织, 尤在天边上浮浮沉沉的挣扎。施妤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又跑去看帮她收拾行李的林奢译。
虽然临行的日子将近,但其实, 施妤还在犹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始终担忧、记挂着林奢译。在某一瞬间, 她曾想,如果林奢译一如从前那般拜托、恳求她不要离开, 她可能真的会选择留下来。然而林奢译并没有说任何关于挽留的话, 甚至于, 他最近的表现还像是试图在向施妤证明, 即使她离开了也没关系, 他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林奢译在干活的时候, 通常都是一心一意,一板一眼。
他把施妤的四季衣服搬出来, 铺了满地, 唯一的问题就是摊放在他面前的26寸行李箱,实在是太小了。单是放进去了两件冬外套,怎么就满了呢?重新放进去几件抽完真空的毛衣包,压实四个边角,勉强还能再放几件夏天的裙子吧?他一边往里放,一边往外取,反复地尝试着如何能够最有效的利用空间。
忙活一阵, 无甚成果。
林奢译许是蹲得久了,起身时一不留神, 跟纸片一样,晃晃悠悠地歪倒在了空行李箱里。房间里很安静,让他生出一种挫败感,不愿意再爬起来了,便就着硌人扭曲的姿势,瘦长的四肢也缓慢地蜷缩起来。
他微阖了阖眼。
心想着:不能躺,要抓紧时间,赶快收拾;又想,如果他缩得够小,能和被打包过的衣服一样,装进行李箱里吗?
再睁开眼时,林奢译发现施妤正站在门前,不知看了他多久。
林奢译朝施妤伸手。
理所当然地被施妤抓住了。
他便借由施妤的一点拉力,快活地站起了身,再次恢复成了能够独立行走的模样了。
施妤笑他,问:“困了?”
林奢译睁了眼睛,摇摇头。
房间里被各种衣服占据着,无从下脚,施妤邀请他:“那要一起出去逛逛吗?”
冬去春来,随着气温逐渐的回暖,晚间出来散步的邻居也多了起来。
以往施妤早出晚归,一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再原样停回自家的停车位上,也没什么与邻居相识,联络感情的机会。
不过这次倒有点不同了,施妤和林奢译牵着手,每走出一段路,都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和他们打招呼,实际上是在和林奢译打招呼。虽然在说些无意义的客套话,但善意是足够真诚的,笑容也会在不经意间互相传递。
鉴于人类八卦的天性,邻居们和林奢译打过招呼,话题一跳,紧接着开始朝他旁边的女生身上转移。委婉一些的人,说:“这就是你女朋友吧。”林奢译当然点头。眼神不好的人,会说:“小夫妻俩感情真好啊。”林奢译就解释:“还没结婚。”
这简直比没解释,更要解释不清。
随之而来的婚恋话题,怕是整夜促膝长谈也聊不完。
邻居问一句,林奢译答一句,不过等邻居问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林奢译温和地笑了笑,有些羞赧地说:“这是我们俩的私事,想等着有机会再慢慢聊。”把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一带而过了。
也就在这时,施妤突然发觉,林奢译已经能把人际关系处理得很不错了。
他几乎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平日里,他的性情温和,谈话间言之有礼,进退有度……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刚认识的街坊邻里,都对他有一致的赞誉和好评。他还是她印象里那个敏感、脆弱、孤僻的林奢译吗?
从两人再次相遇,施妤便期待着林奢译的改变。
然而当林奢译真的“改变”了,她却莫名又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两人绕着小花坛,慢悠悠地,多转了几圈。
夜风还是有些冷,胜在两人靠得近,暖暖和和地。施妤的两只手,一左一右都塞进了林奢译的衣兜里,她人面对着林奢译,往前走一步,林奢译就只能配合地往后退一步。
走了一会儿,林奢译没忍住,小声问:“要接吻吗?”
施妤说:“好。”
林奢译便屏住呼吸,在她上扬的唇角上微微碰了碰。
他亲完,倒没着急动,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彼此对视,呼吸可闻,于是施妤也回亲了他一下,正亲在他的嘴唇上。她眼看林奢译的脸更红了一些,明明提议要接吻的是他,接过吻,像是被心上人骚扰了,露出无辜、无措、又任予任求的表情,也是他。
施妤笑歪在林奢译的怀里。
林奢译不明所以,尽职尽责地抱着她,随着她笑起来。
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位遛狗的女生从两人的面前飞快窜了过去。
跑到半途,女生喊着:“停停停。”栓绳的狗调转方向,又跑回到了两人的面前。“小林!”女生喊,“是小林吧。”她开门见山地说:“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正巧在这里遇见你。”
林奢译点点头,先要给施妤介绍女生。
他停顿了一瞬,面色却开始复杂起来,说:“她叫……AAA沁昕甜品私家烘焙坊。”
女生直接给气笑了:“那是我微信网名。”
她懒得再纠正林奢译,直接跟施妤介绍说:“你好,我叫陈素昕,目前在咱小区新开了家私家烘焙。如果想订购甜品,或者学习烘焙,都可以联系我。”她熟练地摸出手机,加了施妤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