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奢译的脑子无法思考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 一遍一遍地确认,现在距离下个月7号,还剩多少天。
林奢译算了一晚上, 算不明白。
天色亮了,他浑浑噩噩地起床,帮施妤做早餐, 做午餐便当,若无其事地和她一起出门, 告别。然后无处可去,折转回家。除了进门, 他不敢擅动家里的任何东西, 怕施妤瞧出异常来, 发现了他被幼儿园勒令停课的事。
林奢译去地毯上坐, 把脑袋抵在沙发上发呆。这是施妤在时, 他惯常贴近她腿边的坏习惯。施妤不在时, 他执拗地也不愿意改。
指针的转动时快,时慢, 时间变得虚无和缥缈。直到临下班的点, 他如同被好心捡回的破败玩具,被上紧了发条,他站起身,假装下班刚到家,这才有了做事的理由。
待施妤回家后。
她站在玄关就开始喊:“林奢译!”
林奢译慌忙忙地跑出来,手里还举着淋汁的菜刀:“我在。”他怕汁水滴在地上,用手在锋利的刀尖下面捧着接。
施妤抽了几张纸, 垫在他的掌心,问:“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足足有一整天的发消息不回, 打电话不接,她差点以为人口失踪了。
林奢译装出恍然的模样,说:“我没注意。”
他有一些刻意被忽略了的事。
施妤提醒他说:“旎旎妈有事找你,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林奢译停顿了一瞬,轻声问:“她有说什么事吗?”不过他的声音太小了,含糊在唇齿间,反而像怕施妤听见似的。
施妤提着蔬菜袋子,往厨房走。
林奢译忙快步跟了上去,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他已经做好了晚饭,趁着施妤帮忙把饭端去餐桌的功夫,他殷勤地把清洁工作做了收尾。各种厨具分门别类,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连带着灶台都擦拭得一干二净。他本想把新买的蔬菜一起收拾出来,但耐不住施妤又清楚地喊了一声,唤他出来。
林奢译摘下围裙,要去接过施妤盛汤的勺。
施妤避了一下,说:“先去给手机充电。”
林奢译慢吞吞地,想起来了手里被遗落在了玄关的柜子里。屏幕的一角被磕碎了,在连接上充电线之后,黑屏一闪,倒是显示出了充电中的动画,应该还可以使用。
他犹豫地要不要开机,也想要把由他引起的含混现实告诉施妤。
但他开不了口,在拿刀切菜的时候,他甚至试想过能不能从喉咙哪里割一下,彻底杜绝他以后说话的机会。
或许,旎旎妈已经跟施妤说过了。
林奢译的麻木神经,有时又敏锐地,能拉扯出密密麻麻的纤细分叉,施妤稍有些不同以往的情绪反应,他缠绕般地立刻感知得到。至少,她从没有过一连两遍地喊他的名字。
餐桌上。
施妤饿坏了,一连往嘴里塞了好几口饭。林奢译难得地沉默,反复只吃面前的一道小青菜。施妤故意把水煮肉盖在青菜上时,他也没发现颜色不对劲,夹起了就往嘴里放。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被辣味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
林奢译的眼尾发红,委屈地看向施妤。
施妤关切地说:“喝点汤吧。”
于是林奢译就把她恶作剧的事情忘掉了,听话地端起了滚烫的汤碗。这次他倒是知道先吹吹凉,再喝了。只是喝一口,他欲言又止地念道:“施妤……”
“怎么了?”
“没什么。”
林奢译把脸躲在碗后面,手指被碗边烫得发红,眼眶被热气熏得发涩,他终于忍不住说:“我……我可能要被幼儿园开除了。”
施妤的动作一顿。
一瞬间,林奢译的思维骤然被收束,绷紧了,几近绷断了。
不过施妤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她只是靠近了他,握住他被烫得麻木的指尖,帮他分摊了过载的温度,说:“我知道。”
*
中午时,旎旎妈给施妤发了条消息,约她见面。
她邀请施妤在公司附近最贵的一家餐厅用餐,还提前结了账。
旎旎妈说,今天旎旎在幼儿园晕倒了。
多亏了陈宇宙及时发现,大声喊来了老师。救护车把小姑娘送进医院。主治医生说若是再晚来些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做家长的怎么能粗心大意到这种程度,不管不顾的,放任孩子一连月余的反复低烧!
在一片沉默压抑的病房里,医生揉了把陈宇宙的脑瓜,夸他做得好。
随同而来的陈爸听到了耳朵里,哈哈直笑:“我家儿子就是这么有责任心!他身为班长,关心同学,责无旁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