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寒冷冬天, 那女人依然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她的打扮精致而时尚,逆着光走来的时候, 与之相配的,还有她腕间手饰闪烁出的昂贵光芒。但她走得有些不稳,脚步略凌乱, 挂有细长链条的手包被她晃得摇摇欲坠。
匆忙地,女人与两人擦肩而过。
她身上有一股轻淡而细幽的香水味。
施妤有点不敢认, 试探地喊:“阳霁?”
慌张女人回过了头,她迟缓地也辨认出了施妤。一瞬间, 她犹如踽踽独行中终于找到了依托, 她几乎立刻抓住了施妤, 求助般地哭腔道:“施妤, 知遥不见了!”
施妤连忙扶稳了她。
“怎么办, 我哪里都找不到她, 家里没有,幼儿园也没有……”
施妤不由看向林奢译。幼儿园里会出现陌生人接走孩子这种事吗?不可能的吧。她记得林奢译今天说过, 知遥是被接走了。接走她的不是阳霁, 还能有谁?
林奢译站着没动,只点了点头。
显然阳霁并不能接受这种回答。巨大的被剥夺感笼罩了她,如真空般令她窒息起来。她蓦地哭出来了:“知遥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没有她……”她拼命抓紧了施妤,一如她曾经无数次的向她求助,她知道施妤很聪明、很可靠,她总会有办法, 总能帮她。
不远处,向日葵班里的老师发现了不对劲。
魏佳跑了过来, 她一边举着手机,一边着急地解释着:“知遥妈妈,知遥是被她爸爸接走了!我现在再跟李先生打电话确认一下,您稍等等,先别着急。”
施妤给阳霁擦干净了眼泪。
多日不见,阳霁变得更不像原来的她了。在眼泪晕染了她精致的妆容,她的素颜一点点展现出来后,施妤才隐约找回了昔日她朴素的模样。
施妤安慰道:“我扶你去屋里坐着等吧。”
阳霁全然依赖了施妤,她靠着施妤的支扶,像是寻见了能为她做主的主心骨。她间或的又抽泣了几声,倒是默认不再说话了。
林奢译走过来搭把手,但他避开了阳霁,只愿意扶着施妤。
施妤好笑道:“你扶我有什么用。”
林奢译抿了抿唇,扭头去看正在打电话的魏佳。
魏佳按照通讯录上登记的手机号,连拨了两遍,无人接听。
她不由也有些着急。
幼儿园里的每个孩子都有专门制作的接送证。就算接送证丢了,补办临时的接送证明,也得院长亲自和家长确认过身份,加盖幼儿园的公章才有效。怎么可能会出现不是孩子家长,无凭无据,却接走了孩子的情况呢?
今天放学时,负责接送孩子的老师是……
林奢译像是看出了魏佳的想法似的,他开口道:“今天是我值班,确实是知遥爸爸接走了孩子。”他也掏出了手机,从通话记录里翻找出了一个没有备注过的电话号码,“他还留给我了另外一个手机号,我拨这个试试。”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接起来。
“喂?”
林奢译没回应,只把手机递给了阳霁。
电话另一端的男声继续说:“药应该吃完了。最近感觉怎么样?”当李梁睿切换成为医生的身份时,说话的声音轻柔又缥缈,总带着细微的安抚感。
施妤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
阳霁迫不及待地说:“梁睿,是我。知遥在你那里吗?”
“……”
不知电话的另一端说了什么,阳霁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那就好。我、我现在在幼儿园,我今天看错了时间,来晚了。”再听了一会儿,阳霁恍然似的笑了笑,“对,是我忙忘了,忘记你跟我说过这个事。”她轻舒了一口气,“那知遥吃饭了吗?嗯,好,我等你带她回来。”
施妤问:“没事吧?”
阳霁笑着用手背抹掉了眼尾的泪花,“没事,知遥现在在爷爷家,刚吃过晚饭。”
施妤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问:“那你呢?”
阳霁停顿了一瞬,复而笑开,“可能是我最近太忙,太累了。梁睿跟我说过,他今天会来接知遥,但我今天一看时间过点了,着急忙慌,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这并不像阳霁会做出来的事儿。
她曾经说过,虽然她工资低,但胜在工作轻松,时间比较自由,能让她更好的照顾知遥。怎么可能忙得连知遥的事都能忘掉。
施妤敏锐地追问:“你换工作了?”
阳霁不自觉低下了头,含糊地说:“是其他的事。”
事实上,除了这次突然见到施妤,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施妤联系过了。她其实有想约施妤见面,跟她倾诉一下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征求她的建议。但施妤的工作实在繁重,另一方面,她仅有的空闲时间也都被林奢译占据了……
阳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先是向魏佳道了歉,等她把手机还给林奢译时,林奢译的视线微微下滑,落在了她还在攥着施妤的手上。
阳霁松开了手,歉意地笑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奢译嘴上说:“不麻烦。”
阳霁说:“那我先走了。”
施妤说:“正好我也要走,我送你吧。”
“不用,”阳霁从包包里摸出了把车钥匙,轻声道,“梁睿给我买了辆车,我自己回去就行。”施妤认识车钥匙上的logo,是当初她也很心动,奈何预算超标的车牌。
施妤又提议说:“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