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病不娇,败不馁 姒良 6179 字 8个月前

*

从第二女子监狱坐上返程的公交车,回到H市区时,天色已晚。夜色沉沉的笼罩下来,压在了每个行路人的肩头,唯有璀璨亮起的灯光与之相抗。

林奢译下了公交车,步行回小区,便在附近的花店里买了束满天星。

时隔许久未见,花店老板已经认不出他来了。她只当他是新搬来的住客,递了张名片,热情地说下次来时会给他打折。

买的越多,折扣越高。

施妤曾经一度是这家花店的SVIP。

她以为祝沁澜喜欢满天星,去他家时,总喜欢捎上一束。

但她却不知道,喜欢满天星的其实是林爸。当年他和祝沁澜恋爱时,把自个最喜欢的花结成束,送给了祝沁澜。之后的无数次,每当祝沁澜将满天星摆放在家中的花瓶里,她满目柔情,饱含恶意地提醒着林爸,他们曾经是如此的相爱过。

然后她顺理成章地,会讨来一顿暴虐的毒打。

漂亮的花瓶在地面上炸裂开,碎片飞溅,也会划破林奢译偷偷想要留存几支花的手。

上了楼,林奢译抹出了挂在胸口的钥匙,打开门。

房间布置一如他刚离开的时候,安静地,分毫未变。他把手里的满天星分成了两束,一束替换客厅花瓶里的枯花,一束拿去餐厅。

在擦净花瓶上的灰尘后,他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三室两厅的屋子,实际大部分时间都只住了施妤一人。

茶几、餐桌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便只有客厅里的柔软沙发,施妤从主卧、换到次卧睡,睡不着觉时,便喜欢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小毯子。

她把客厅窗户换成了巨大的落地窗。

当天黑了,她打开吊灯时,无论屋内还是屋外,都在璀璨生辉。

施妤很满意,披着灯光入睡。

后来林家出了事之后,施妤跑来看望他。

地上铺着一层几近干涸的酒渍血水,还有异样发酵的味道。她为难地,无从下脚。站在门前,小声地喊:“林奢译,在吗?”

林奢译努力地在收拾残局。

他脚边放这一盆浑水,跪在地上,正用力擦拭地板砖。在炎热夏天的档口,虽然他不太出汗,但还是涨得脸通红,他甚至说不出话来。

施妤喊了几声,不见应。

按照她以往的习性,她认为家里没有人,是要走的。但那一天,不知为何,她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地,明明没人在回应,她却自顾自地问:“我还需要等多久呀?”

林奢译哑声说:“不知道。”

他擦来擦去,却感觉家里越擦越脏。林爸仰面倒下的时候,似乎是有血溅在了他的眼睛里,他洗不掉了,导致他无论看向哪儿,都觉得哪儿沾满了若有似无的血迹。

擦到最后,他觉得自个身上也开始不干净起来。他洗了几次澡,搓红了胳膊,涂的药被冲刷掉了,他抠破了快要愈合的伤口。

施妤帮他想办法,说:“你先出来。”

林奢译不吱声。

施妤换了种说辞,问:“你饿不饿,”她拖长了语调,哀怨地说:“我好饿啊。你出来陪我去吃饭吧。”

但是没有吃饭。

施妤抓住机会,直接把林奢译拖到了她家里的浴室里。她跟对待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倒了很多泡泡沐浴露,把他从头到脚地,开始重新洗。

林奢译羞耻极了,到处捂着不让看。

施妤把花洒调成了凉水,冲在他身上,在他冷白皮肤上激起了一片脆弱的粉红色。

林奢译一说话,嘴里也灌满了水:“你、你怎么这样!”

但很有效果,他确实是不挣扎了。

因为他开始搞不懂自个了。明明他能平静地面对林爸的死,他柔声哄着他妈妈,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把尖刀,扔在地上。他满手鲜血的打开了门,拜托崔奶奶,帮忙报警。

都没问题,他做到了。

可此时,他不过是稍微地被施妤欺负了。

他莫名地,迟钝地,只觉得受了委屈,好想哭。

林奢译被扒得光溜,无措地抱膝缩坐在了浴缸里。他好声好气地,试探地跟施妤沟通:“我自己会洗。”

施妤笃定地说:“你不会。”

她把水温调高一点,给林奢译洗头。他的发丝细软,洗了两遍,露出了原本的水亮浅褐色。她继续给他搓了搓耳朵,然后是脖子。

林奢译缩地更厉害。

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超级难堪,后颈一片绯红,崩溃地喊她的名字:“施妤!”他喊完,那深藏在心底的无数委屈也随之翻了上来,他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哭声和哗哗水流声一起回荡在了浴室中。

施妤难得温柔,拿毛巾帮他擦了把脸。

但根本不顶事,林奢译哭得太厉害了,很快又是挂了满脸湿漉漉的泪花。施妤只好无视他,让他转过身,继续给他搓洗后背。他一片冷白的后背,沾了深深浅浅的东西,搓不掉,施妤用手指试了试,发现是早久留下来的伤疤。

林奢译很瘦,微蜷缩着。

随着他不加掩饰的嚎啕大哭,急促地一呼一吸,他后背凸出的蝴蝶骨展翅欲飞般,骨根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