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襄阳(1 / 2)

错嫁良缘 刀上漂 8586 字 8个月前

延和帝年前秘密离京, 带走驻扎在北京城郊的三千虎豹骑,在太行山附近和太子一行人汇合,然后从孟津渡过黄河,一路急行军南下, 于正月初十抵达河南新野。

正月十五, 怀钰率军沿白河南下,趁夜对樊城发起偷袭, 城内叛军始料未及, 仓促应战,双方激战至黎明, 在强攻猛打之下,怀钰破城而入, 主将不敌败走, 想退回襄阳,却发现浮桥早被烧毁, 无奈之下投水自尽。

这是怀钰人生中第一场战役,充分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他亲自指挥,亲自参与,斩敌三千, 算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但此战的战略意义远不止于此,樊城收复, 意味着襄阳失去唇齿,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成为一座孤城,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 城内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大军入驻樊城后,集合了湖广的卫军、营军,对襄阳发动猛攻,同时喊话招降,但由于襄阳城坚池深,一时很难攻克,延和帝便下令在襄阳城四周筑造堡垒,搭建工事,预备长期围困。

时光荏苒,转眼来到四月份。

襄王府的一座小院中,沈葭坐在马扎上,对着木盆里堆成山的衣服叹气。

“好好洗,别又给我搓坏了,你上回就洗坏了我一件衣裳。”

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两手叉腰,冲她颐指气使地说道。

她名叫兰香,本是汉水上一个船家的女儿,因为略有几分姿色,便被雷虎掳来襄阳城当老婆,雷虎称帝后,她被封了贵妃,但手底下可供使唤的只有沈葭一人,也许是想摆一摆贵妃的谱,再加上困在城里实在无聊,没什么消遣,兰香便时不时地来找茬儿,沈葭对此已经习惯了。

她逆来顺受地道:“是。”

“你要说,是,贵妃娘娘。”兰香逐字逐句地纠正。

“是,贵妃娘娘。”

兰香吊梢眉微蹙,还是不满意:“主子站着,你怎么能坐着回话?站起来说。”

沈葭只得站起来,再次重复:“是,贵妃娘娘。”

兰香打量她的长相,只觉得这婢女长得着实是丑,皮肤蜡黄不说,腮上还参差不齐地排列着七颗黑痣,让人看了倒尽胃口,可她的五官又生得标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往上翘,勾出点媚态,以至于总让兰香生出这是个大美人的错觉。

做女人的总是会对漂亮女人生出敌意,兰香自认是襄阳的第一美女,所以格外看不惯沈葭,她挑不出沈葭的错,只能拿起木盆里一件衣裳,递到沈葭的眼皮底下,炫耀道:“看看,陛下赏我的,这么好的料子,你这辈子都没穿过罢?”

沈葭:“……”

兰香问:“你怎么不说话?”

沈葭两手抓着湿衣,老实点头:“没穿过。”

兰香满意了,又递给二丫看:“哑巴,你也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二丫正在井边打水,衣裳还没洗,上面沾着浓浓的脂粉香,恰好递到她鼻子下,她鼻尖发痒,“哈啾”一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兰香:“……”

沈葭差点笑出来,赶紧咬住下唇,憋笑憋得腮帮子疼。

兰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银牙咬碎:“哑巴,我打死你——”

话没说完,一阵孩子哭声响起,二丫立刻扔下水桶,冲进屋内。

水桶倒在地上,沈葭赶紧扶起来,但溅出来的水还是打湿了兰香的绣鞋。

她忍无可忍,见二丫抱着孩子出来,就要扇她耳光。

沈葭上前去拦,喊着“贵妃娘娘息怒”,三人正闹得鸡飞狗跳,忽听浑厚悠扬的钟声越过襄王府的围墙,隐隐传来。

“又要杀人了。”

兰香悻悻收回打二丫的手,意兴阑珊地走了。

在钟声的召唤下,全城的百姓陆陆续续地朝着昭明台移动。

沈葭和二丫在半路碰见陈适,他接过二丫抱在怀里的孩子,轻轻刮了下孩子的鼻尖,小狗儿已经四个月大了,开始认得出人,而且很喜欢陈适,看见他就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又有人逃了?”沈葭问他。

陈适点头:“七个人。”

沈葭叹了声气,襄阳被围已经四月,雷虎率部突围数次,都失败了,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襄阳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再加上城外晋军三不五时就发动进攻,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有时一晚上都不得消停,士兵们遭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士气低迷到了极致。

乞活军的成分复杂,既有雷虎从天津带来的难民,也有一路上拐来的百姓,归根到底不是正规军,而是造反的农民。

城内人心浮动,有人开始策划出逃,雷虎严令禁止,一旦抓到,处以极刑,他派人四处修补城墙,城门口都有重兵把守,还设立了巡城将军,由他的心腹充任,在城中日夜巡逻,严密监视老百姓动向,只要发现有出逃倾向,就抓去狱里严刑拷打,雷虎还别开生面地创造了一条律法,鼓励百姓互相揭发检举,一人出逃,全家连坐,连街坊邻居也要获罪,襄阳城笼罩在一片恐怖氛围中。

约莫一顿饭工夫后,百姓们都聚集在了昭明台前的广场上。

昭明台在城中央,是一座三层高的钟楼,本是为纪念南梁昭明太子萧统而建,现在成了雷虎处决逃兵的场所。

雷虎站在钟楼上,身穿明黄团龙袍,他身旁的护卫拖长嗓子道:“跪——”

所有人齐齐跪下,俯首贴地,山呼万岁。

雷虎抬手示意平身,距离太远,他的脸看不清,但可以想象,他此刻一定是自鸣得意的表情。

犯人们被推到广场上,每个人都五花大绑,痛哭流涕,背后插着亡命牌,牌子上用朱砂圈出一个血红的“斩”字,提刑官大声述说着这些人的罪行,随后一声令下,刽子手大刀砍下,七颗人头骨碌碌滚了满地。

沈葭闭上双眼,这种血腥场景,无论她看多少遍都适应不了。

陈适眼也不眨,只是抬手捂住了怀中孩子的眼睛。

-

回到襄王府不久,蒋兴找了过来,色眯眯地盯着沈葭瞧。

不知为什么,这女人分明没什么姿色,甚至称得上丑,但他就是觉得她别有一番韵味,她虽然脸黄,手却白皙如玉,可以想见衣服底下的身子该是多么销魂的景致。

“嫂子,请问无先生在家吗?”

沈葭正在搓洗脏衣服,累得满头大汗,她用胳膊抹了下汗,道:“在屋子里。”

乞活军的人都把她当成陈适的妻子,她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身份能给她减少点麻烦,要知道,这一路上他们可没少奸.淫.妇女,不管美丑,抓来就上,比如眼前这个蒋兴,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淫.虫,若不是看在沈葭是“军师夫人”的份上,说不定她早遭了他的毒手。

沈葭十分厌恶这个少年,起身抱着木盆去晾衣,蒋兴假模假样地要来帮她,一双爪子却摸上她的手背,趁机揩油。

沈葭像被虫子蛰了一口,迅速甩开他,手里木盆一摔,怒斥道:“你干什么?!”

女人柳眉倒竖,俏脸涨红,更有几分风情。

蒋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半张着嘴,像看傻了。

陈适本来在逗孩子,听见声音,他把孩子交给二丫,从屋里出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沈葭前面,问:“蒋将军,找我有事吗?”

蒋兴这才回神:“哦……那个,无先生,陛下找你。”

陈适点点头:“那走罢。”

两人离开后,沈葭立刻用清水洗手,洗了很多遍,可还是洗不去手背上那种恶心的触感,她烦躁地将地上的衣服捡进盆里,打算重新再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