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抱住怀钰的小腿,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小妹!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不要告诉她……”
“你起来,不必如此,我不会告诉她的。”
“不会告诉我什么?”
正在拉扯的二人动作齐齐一顿,转头看去,只见沈葭冷若冰霜地走来,身后是提着灯笼的辛夷。
怀钰一时顾不上别的,赶紧将沈茹甩开,走去她面前:“你听我解释……”
沈葭直接无视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前走过,冷冷地看着沈茹,语气像淬了冰:“我真蠢,引了你这条中山狼入室。”
“妹妹……”
“别叫我妹妹!”沈葭厉声打断她,“恶心!”
她看着地上的人,眼神前所未有的嫌恶:“你跟你那个贱人娘一样,就想着抢别人的东西!算我瞎了眼,居然还想着相信你,我真是大傻瓜!除了我,谁还会帮你?你是怎么对我的?狠狠反咬我一口!早知今日,我就不该管你,就该让陈适打死你!”
沈茹瘫坐在地,脸色雪一样的白,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绝望充斥着整颗心脏。
玲珑说得不错,她的娘逼死了沈葭的娘,原来她从来没有原谅过她,原来她一直恨着她。
她这一生,就是不断惹人厌弃的过程,就如当初在银屏山上,没有人会选择她,她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天地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沈茹的泪已经流干了,心如死灰,她慢慢地跪直,给沈葭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郑重其事,一丝不苟。
“小妹,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若有来生,我一定当牛做马地报答你。”
沈葭后退半步,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起身走进了房。
“珠珠……”
怀钰走上前来,手足无措。
“你别这么叫我!”
沈葭捂着耳朵,心中又气又痛,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
“我告诉你,我此生最恨别人抢我的东西!小时候,沈茹抢我的院子,我再也不去那块地方,后来,她抢舅舅送我的织金缕,我再也不穿织金缕做的衣裳,现在,她又来抢你,我……我……”
怀钰生怕她下一句就要说出“我再也不要你”的话,急忙打断:“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你舅舅!”
“什……什么?”
这个走向是沈葭完全没想到的,她放下双手,“你……你胡说。”
“我没胡说,我亲耳听到的!”
怀钰上前一步,将那晚在烟雨楼下偷听到的话向她说了一遍,见沈葭听愣了,他大着胆子,将她抱进怀里,眼睛也红了,后怕地道:“求你别说什么‘不要我了’的绝情话,我只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你,那里面装的都是你。”
沈葭没有反抗地被他抱着,脑子已经完全被沈茹喜欢舅舅这件事占据。
怎么会?舅舅可是长辈,他俩差着辈呢,她宁愿相信沈茹喜欢怀钰,也无法相信这件事。
正思索着,房内传出玲珑的一声尖叫:“小姐——”
沈葭和怀钰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两人冲进客房,等看清房中情景,脚步齐齐一顿,怀钰立即抬手,捂住沈葭双眼。
“不要看!”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下颚,一滴滴砸在地上。
沈葭颤抖着双手,拉下怀钰捂着她眼睛的手掌,一步一步走过去。
沈茹趴在镜台上,脖颈上插着一枚金钗,已经气绝多时,她的脸下垫着一张花笺,鲜血染红了半张纸面。
沈葭颤着手抽出来,见上面是一卷未抄完的佛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朱砂如血,端丽清雅的簪花小楷,她一笔又一笔,写得无比认真,成了对她死亡的绝佳隐喻,人生如梦幻泡影,她终于还是死了,亲手结束了这胆小懦弱、又悲惨可笑的一生,这一辈子,生既不逢其时,死也死得窝囊。
“你满意了吗?”
玲珑从墙角站起来,满脸是血,呵呵悲笑着:“逼死了自己亲姐姐,你满意了吗?”
“住口!”
怀钰愤怒地上前,将沈葭抱进怀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个易碎的花瓶,低声哄:“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沈葭呆立在原地,像是没睡醒,又像是在梦游,喃喃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赶她走……我、我只是太生气了……”
“有区别吗?”玲珑冷冷打断道,“她已经死了!王妃娘娘,请你告诉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小时候,她看你的脸色过活,你一句话,她连上桌吃饭都不敢!你的生辰,她花了好几日工夫缝的绣鞋,你看也不看一眼就扔进水里。你骂她,她从不敢告诉老爷,只会像傻子一样笑着,下回还是照样讨好你。你不想看见她,她远远望见你就躲着,唯恐惹你生气!你有那么多人宠着护着,她有什么?老爷宠她,又宠了几年?她在来京城之前,难道不是你独占父亲的宠爱?这世间有谁真正地爱她?不要忘了!她跟你一样,亲娘也早死了!”
“对……对不起……”
“你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晚了!”
玲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去沈茹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小姐,我可怜的小姐,你这一世,命怎么这么苦啊……”
辛夷扶起她,于心不忍地劝:“你节哀顺变。”
玲珑推开她,擦干眼泪,笑得凄怆:“早该如此,早该有今日,小姐,你等一等我,我来了……”
说罢,一头撞上墙壁,血溅当场!
辛夷惊叫一声,这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怀钰要出手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转身抱住沈葭,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
沈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