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沈葭起了个大早,不等辛夷进来替她穿衣,她就趿拉着睡鞋,披头散发地跑了出去, 惊得辛夷拿着衣追在后头喊:“小姐!小姐!先穿上外衣再出去啊!外头冷!”
来到廊下, 沈葭猛地停住脚步,瞪大眼睛:“哇!好大的雪!”
昨夜那雪下了半夜, 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堪堪止住, 一夜之间,天地变了个模样, 满地银装素裹,那大雪足有及踝深, 房檐下垂着尺来长的冰棱。
辛夷赶上来, 抖开外袍,将她一把裹住。
沈葭抓着外衣, 兴奋地跳下台阶,跑入院中,在新雪上踩来踩去,踩出几个嚣张的脚丫印,又抬起一脚, 蹬在院中的桂树上,霎那间,雪花纷纷扬扬洒下, 她尖叫着跑开,还是淋了满头的雪。
辛夷:“……”
沈葭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原地蹦了几下,忽然看见怀钰从屋内走出来, 一脸毛躁,也不怕冷,穿着一身单衣单裤,似乎是没睡好。
沈葭握起一团雪砸过去,恰好砸在他脑门上,她哈哈大笑。
怀钰:“……”
怀钰沉着脸大步走来,沈葭吓得扭头就跑,却被怀钰拦腰抱起,讥嘲道:“冻不死你。”
“放我下来!”沈葭拼命挣扎。
怀钰勾起唇角:“不放。”
沈葭将手心贴上他的脖子,她的手刚摸过雪,冰得怀钰顿时大叫起来,怒骂道:“沈葭!你再撒野,我就将你埋进雪里!”
沈葭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好吐吐舌头,赶紧将手放下去。
二人简单洗漱过后,就去了绿猗园,谢翊宿醉未醒,沈葭故技重施,从窗台上握了块雪揉成雪球,掀开毛毯,灌进谢翊脖子里。
“啊!!!”
谢翊被激得睁开眼睛,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沈葭和怀钰早就笑作一团。
谢翊将衣领里的雪粉抖出去,如玉的脖颈被冻得发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大笑的二人,冷冷地问:“你们是不是欠收拾?”
沈葭立马收了笑,一本正经道:“舅舅过年好,我们来给你拜年。”
说着拉着怀钰跪下,给谢翊磕了一个响头。
“大年初一,祝舅舅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
她一口气儿说完了吉利话,又上前伸出手掌心,笑脸盈盈:“舅舅,还有最后一句,红封拿来。”
谢翊:“……”
谢翊抽了她手心一记,才拿出仆人一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们一人一个。
等谢翊洗漱好,三人又一道去兰桂堂给谢老夫人拜年,谢澜和沈茹早就到了,正在陪老太太喝早茶。
三人跪下请安,老夫人也是笑着一人给了只红封。
给到谢翊时,她脸上的笑突然收了回去,淡淡道:“今日你就回府住罢,成日睡在外头,像什么样子。那两位我已经替你打发回去了,人家昨晚哭哭啼啼地来到我这儿,还以为你怎么她们了呢,堂堂七尺男儿,喝醉了拿女人撒酒疯,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谢翊跪着接过红封,笑道:“正巧年关已过,商行里的事也清闲了,儿子也该回来在母亲跟前尽孝了。”
谢老夫人:“……”
给老太太拜完年,其余小辈又去给谢翊磕头拜年,谢翊自然也一一赏了红封,轮到沈茹时,她喊的是七爷。
谢翊道:“叫舅舅就成。”
沈茹下意识望向沈葭。
沈葭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沈茹抿抿嘴唇,接过那只红封,轻声道:“谢谢舅舅,祝舅舅新的一年吉祥平安,万事如意。”
谢翊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这头谢澜撞了下沈葭的手臂,挤眉弄眼地笑问:“她叫舅舅,你不吃醋啊?”
沈葭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谢澜觑了她一眼,心道奇怪,难道三日不见,士当刮目相看?沈葭的独占欲有多强,她是知道的,小时候,他们兄弟姊妹别说闹着玩喊声舅舅了,就连抱一下谢翊都不可以,谢翊只能让她一人霸占着,这丫头如今是转了性了?
不等想明白,她又被沈葭撞了下:“你们园子里头的梅花是不是开了?”
“是啊,开得可好了。”谢澜看向她,“你要来玩吗?”
东府里栽了一片梅园,每到冬日寒梅绽放,其园中景致不比雨花台梅岗差多少,如此冰雪琉璃世界,与红梅最衬了。
沈葭心血来潮提议:“我们叫上二哥哥他们,去园子里打雪仗罢。”
谢澜一听,也来了兴致,拍手叫好。
众人陪老太太拉了会儿家常,老夫人昨晚守夜熬得太晚,白日里没了精神,被侍女扶着回房去补觉,大家便纷纷告退,谢澜一个个叫住人不让走,说一起去梅园打雪仗,沈茹本不想去,见谢翊也站在廊下没走,准备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
沈葭兴致勃勃地对怀钰说:“怀钰,一起打雪仗去,我让你三个球。”
怀钰系上大氅,慢悠悠道:“多谢,不过我今日有事,就不一道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说罢,他撑起纸伞,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沈葭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翊撑开青绸伞,走到她身边,道:“还打雪仗吗?不打的话我就忙去了,许久没回来,一摊子事儿。”
沈葭撂下一句话就走:“不打了!”
她气鼓鼓地回到浣花小筑,让辛夷和杜若都吃了一惊,不是去拜年的吗?怎么还拜回来一肚子火气?
她前脚刚进房,谢澜后脚就追进来了。
“为什么不打了呀?我人都叫好了。”谢澜不依不饶地问。
沈葭趴在床上,拿枕头蒙住脑袋,烦躁地说:“不打啦!不想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