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外面空气虽寒冷,赵寰呼吸到新鲜空气,总算好过了些。赵瑚儿神色亦轻松不少,她挪到赵寰身边,压低声音道:“今日完颜狗贼不在,老巫婆没发疯,总算逃过了一截。”

赵寰微微皱起了眉头。

金国穷,皇宫大殿还比不过与汴京的土地庙气派。

见识过汴京的繁华与大宋的软弱,完颜晟岂能满足,定会继续挥兵南下,攻打临安。

送完衣衫,韩婆子领着众人往回走,赵寰走在最后,看向余晖中在建的屋舍。

篱笆门恰好打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金兵的看管下,陆陆续续走出来。

韩婆子站在一旁,让大家过去,吆喝道:“快些走,不许到处乱看!”

那边的金人,向她们看了过来,嘬着牙花子,流里流气朝她们不怀好意地笑。

赵寰垂下眼眸,继续往前走。到了韩婆子身边,她死死盯着赵寰,沉声道:“你给我安分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是。”赵寰低眉顺眼应了,韩婆子满意地哼了声,放过了她。

天色渐暗,用完汤饭之后,刑氏忙不迭来找赵寰。她看到屋里赵瑚儿与赵金铃都在,迟疑着站在了门口。

赵寰招呼她上炕,说道:“快上来暖和一下吧,她们都是自己人,没事。”

刑氏忙应了,脱掉鞋上炕,看了几人一眼,鼓起勇气说道:“先前吃完饭,我胸口一阵恶心,吐了一场,应当是有了身孕。”

赵瑚儿楞在了那里,赵金铃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看着她。

一个是其母,一个是其妻。给金国人生了孩子,在临安的皇帝赵构喜当爹,有了金国的同母血脉兄弟,就是对赵构最大的羞辱。

金人没给刑秉懿号脉,故意让她生孩子,与让韦贤妃生孩子,是同样的打算。

这些对于赵构来说算不算羞辱,赵寰不清楚。端看赵构将放弃抵抗,丢掉大名府的杜充封为右相,就知道他不愧为赵家儿郎。

与徽宗钦宗一样,一脉相承的混账。

哪怕是徽宗被俘虏单独关押,他实际上没受什么苦。有女人在旁边伺候,又生了一大堆儿女。

男人们继续歌舞升平,实实在在受苦受难的,始终是女人。

韦贤妃一样可怜,高龄产子,在后世的条件下都危险,何况是当下糟糕的境地。

至于刑秉懿就更惨了,韦贤妃是赵构的亲生母亲,她就算生了孩子,赵构也不会拿她如何。

刑秉懿抚摸着肚皮,神色凄惶,喃喃说道:“若这个孩子生下来,让官家脸往何处搁?”

赵寰听得讶然,赵瑚儿受不住了,她蹭地坐直了身体,怒目道:“官家!你还想着官家!莫非,你觉着能回到临安,进宫当你的皇后?”

赵构最混账的是,他登基之后,为了贤名,遥封了曾经的康王妃邢秉懿为皇后。

身份越尊贵,在金人面前,就要承受更多的侮辱。皇后的封号,对刑秉懿来说不是尊重,而是将她推进了更糟糕的境地。

刑秉懿脸色惨白,红着眼眶,凄声道:“那我该如何办,我该如何办!”

赵瑚儿一下泄了气。

是啊,她该如何办?人总要有个盼头,谁都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鬼地方。

赵寰在后世看过《靖康稗史》的记载,送给金人抵债的女性,皇室以及沾有皇室血脉的,连婴儿都没放过。加上歌女,民女,有名号记录在册的,总计一万一千六百三十五人。

其中皇室的女性,除了高宗赵构的生母韦贤妃回到了南宋,其余的皆不得善终。

在前往金国的路上,邢秉懿,包括原身在内,她们好几人都已经流过孩子。

赵寰小腹被牵扯着痛了下,她闭上眼睛,沉默隐忍,片刻后,说道:“孩子在你的肚皮里,你想不想生,关键在于你,与任何人无关。如今,你首先要考虑到的是身体状况,打算落胎,必须选个稳妥的法子。”

赵瑚儿双眼一亮,起身趴在被褥上,望着赵寰迫不及待道:“二十一娘,你向来有主意,你快说说,如何才能得到落胎药?”

邢秉懿跟着目光灼灼盯着赵寰,赵金铃也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期待。

赵寰思索了下,说道:“现在有三条能得到药的路子,一是从韩婆子身上下手,二是找在修建皇宫的工匠,三是去找乐师。”

赵瑚儿听后,不同意去找韩婆子,说道:“韩婆子恨死了我们,处处巴结金贼,哪能出手帮我们。”

经过了今天的交手,赵寰对韩婆子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她只是怀有一腔怨气,但人性未泯。

“韩婆子看似严厉,今天却让我们烧了热水。去唐括氏那里的时候,她的话听起来难听,实则在出言提醒,让大家当心些。惹恼了唐括氏,就是将人杀了,完颜晟也不会怪罪她。还有,看管工匠的金兵,看着我们就像是饿狼见到了食物。这皇宫可处处是筛子,漏洞。若是不小心落到了他们手上,就如羊入虎口。”

赵寰耐心一一解释,赵瑚儿听得一愣一愣的,邢秉懿神色若有所思,说道:“倒是这个道理,只韩婆子如今投靠了金人,我觉着还是不大妥当。”

赵寰点头,说道:“当然,她这条路,是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去选。我先前观察了下,看管工匠的金兵就两三人,可以找他们去。他们在宫外自由些,能找到郎中开落胎的药。至于乐师们,他们以前没入教坊司,对于女子如何落胎的事情,比郎中还要熟练。这条路最稳妥,这个皇宫.....”

想到先前看到的熨斗,金人肯定做不出来,是出自大宋工匠之手。有工匠在,让他们只做熨斗就可惜了。

话语微顿,赵寰笑了笑,“穷酸有穷酸的好处,可以趁机摸过去找到她们帮忙。只是,她们如今手上肯定没有药,我们要的是,她们的门路。”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教坊司出身的这群乐师,他们在眼前环境中生活的本事,绝对强过帝姬与后妃们。

赵寰要的是她们搭桥牵线。

赵瑚儿也没了别的法子,说道:“我认识一个月师许桃娘,在来的路上我与她打过交道,等下我与你一起去。”

赵寰说道:“她们都住在一起,夜里如何能找到人,得白天去找。九嫂嫂,你也回去歇息吧,保重自己要紧。”

刑秉懿千恩万谢之后,下炕回了屋。

次日,赵寰发起了烧,她趁此机会告了病,韩婆子看她烧得通红的脸,冷着脸应了。

赵寰裹得严严实实,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七弯八拐到了乐师们的住处。

到了矮墙边,赵寰听到屋内的丝乐与大笑声,忙放轻脚步,在转角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打量。

果然,院门口立着两个高壮的金兵,他们似乎察觉到什么,朝赵寰躲藏的方向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