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饭后谭昭昭就要离去, 回?到长安。

张九龄万般不舍,将她?送上?了马车。

小?胖墩见到马不肯走路,扭着胖身子往马边扯, 谭昭昭无论如何劝,他都不?肯听。

张九龄见状,干脆将他抱在了怀里,对谭昭昭道:“昭昭回去吧, 由我看着他。昭昭记得?,要早些来西郊。”

小?胖墩也不?叫唤了, 闷声不?响只管朝马伸出胖胳膊。谭昭昭见状哭笑不?得?,她?这个亲娘被一匹马比了下去。

有亲爹乳母在, 饿不?着他, 谭昭昭想了下, 干脆把他留下了, 道:“那小?胖墩就留给了大郎, 你记得?别太严厉,多与?他讲道理。他人虽小?,多少能听进去一些。”

张九龄背着人, 凑上?去飞快亲了下她?的脸颊, 道:“还有我呢, 昭昭别总是记挂他。”

谭昭昭无语白了他一眼,坐进了马车。

张九龄合上?车门, 吩咐张大牛路上?小?心些。小?胖墩总算回?过神,看到谭昭昭离开,他叽叽尖叫起来:“阿娘, 阿娘!”

谭昭昭被他凄惨的哭声喊得?心疼,忙拉开了车窗看去。

张九龄搂着哇哇大哭的小?胖墩, 手指向?一边,不?知在与?他说着什么。

小?胖墩哭个不?停,张九龄朝谭昭昭挥手,转身朝马厩那边走了去。

谭昭昭揪着一颗心,到底不?放心,让张大牛先?停车,坐在车里,凝神听着小?胖墩的动静。

哭声越离越远,渐渐小?了,小?胖墩咯咯的欢笑声传了过来。

谭昭昭估计小?胖墩见到了马,霎时松了口气。

马车继续往外驶去,谭昭昭又?开始惆怅。

小?胖墩开始对吃睡之外的世界感兴趣,终究一天会离开她?。

当时抚养张九龄的卢氏,可也是她?此般的心情呢?

谭昭昭以前理解卢氏,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现在她?能更真切体会了一二,并非是赞同,而是拿来警醒自己。

不?能变成她?那般一样的人,她?做不?到的事情,有未完成的愿望,不?能要求小?胖墩替她?做到,一偿宿愿遗憾。

其实仔细算起来,她?怀孕生子的这两三年,除了孩子,顶多就练字,学了半吊子的波斯梵语等等。

小?胖墩很快就即将启蒙读书,张九龄有自己的差使?,虽无法出入朝堂做事,她?就要留在后宅,继续无所事事的日子吗?

谭昭昭以前最想过的,便是这种不?愁吃喝,无所事事的日子,眼前的世俗规矩,正好也成全了她?的梦想。

又?正因为?世俗规矩,她?却绝不?能心安理得?享受这种日子。

宠爱可以是对人,也可以是对一匹马,一只可爱的狸花猫。

她?凭什么,能让张九龄对她?永远不?变?

张九龄是君子,她?可以永远是他的正妻,如这世间大多高门大户的夫妻那样,正妻只要活着,夫妻关系就永远存续。

在律法约束的亲事背后,约束的是规矩,不?是感情。关起门来的日子,才是真实。

要是她?成日无所事事,久而久之,人就变得?麻木迟钝了。

张九龄的官越做越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亦会越来越远。

到那时,他们之间还有共同的话?题吗?

年少的激情,如何能撑得?过一生?

不?仅仅是为?了男女夫妻关系,她?的愿望呢,只停留在想法上?吗?

她?要变成与?卢氏那样,起初是丈夫,后来是孩子,面目模糊的人吗?

谭昭昭难得?清净,在马车里想了一路。

回?到家?中,谭昭昭写好了帖子,吩咐已经?歇好恢复过来的千山,送去了裴光庭府上?。

武氏恰好闲得?很,接到谭昭昭的帖子,当即收拾了下就赶了过来。

一进院子,武氏就闻到了一股子香气,甜与?淡淡的酒味交织,她?不?禁眼睛一亮,加快了步伐。

绕过影壁,武氏见到谭昭昭坐在廊檐的走廊上?,身边摆着矮案几,案几上?摆着几碟鲜果,一只三足鼎,鼎中间冒着阵阵白气。

谭昭昭起身迎上?两步,笑盈盈与?武氏见礼:“夫人来啦,快过来坐。”

武氏还礼,她?干脆不?走游廊,从庭院中间大步上?前,打量着案几,惊喜地道:“九娘这是在煮甚?”

谭昭昭道:“我煮些甜汤,当做茶点吃。”

武氏深吸了口气,咂摸辨认着,道:“里面好似加了酒呢。”

谭昭昭笑道:“里面加了浊酒的酒酿,并不?是酒。”

武氏坐下来,期待地道:“那我可得?好生尝一尝了。”

谭昭昭揭开鼎盖,轻轻搅拌,道:“里面加了剑南道的桂圆干,去皮去核的红枣,蛋花。”

盛了半碗,谭昭昭奉到武氏面前,“夫人尝尝看可喜欢。”

武氏舀了一匙,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甜香在唇齿间炸开,顿时将羹匙里的全部吞了下去,赞道:“真是美味,甜滋滋的!”

谭昭昭道:“里面没加糖,桂圆与?红枣就足够甜了,简单得?很,夫人回?去让厨娘做就是。”

武氏喜道:“不?加糖好,省得?吃几口就腻了。又?得?了九娘一道方子,以后我得?多来,九娘处总有吃不?完的美食。”

两人说话?间,吃了两个半碗甜酒羹,几块新鲜的果子。

秋日下午的天空,如明镜一样碧蓝如洗,院内黄的菊,红的木芙蓉,绿的芭蕉,加上?那股萦绕不?去的酒味,武氏靠在软囊上?,懒洋洋笑道:“真是美好的日子啊!咦,小?郎呢,怎地没见到他?”

谭昭昭道:“跟着雪奴在西郊玩,他已经?大了些,我也该脱脱身了。”

武氏认识雪奴,只她?不?屑与?胡姬商户来往,谭昭昭也未曾勉强,后来就没再安排过她?们见面。

“可不?是,还是自己过得?自在。最近我闲得?很,也不?想出去,省得?碰上?安乐。安乐张狂得?很,我不?屑捧她?,却又?不?能拉下脸,呵呵,干脆不?去了。”

安乐即安乐公主李裹儿,当时李显与?韦后在流放路上?生了她?,自小?吃足了苦头。李显因为?愧疚,对她?百依百顺,她?自小?就嚣张跋扈出了名。

安乐还是郡主时,就嫁给了武氏的二兄武崇训,看来姑嫂之间关系不?大好。

谭昭昭想到韦皇后与?武三思?私通的流言蜚语,轮到自己的亲爹,武氏自己如何且不?管,她?站在自己的母亲这边,暗中肯定?不?满。

武氏在谭昭昭面前,说话?也不?忌讳,从安乐直接变成了李裹儿:“那对母女嚣张得?很,恨不?得?将韦氏一族的狗,都弄去大明宫做只看门狗。长安的皇城周围坊,我看都快全变成李裹儿的住处了。二郎没出息,受妇人教?唆,对太子呼来喝去,还当面辱骂。我看他们,迟早会为?武氏招来祸害。对了,九娘先?前提到西郊,你可知李裹儿,请求陛下将昆明池赐给她?。陛下倒还没昏了头,以祖训拒绝了。我看李裹儿,定?不?会善罢甘休,听说在府里吩咐仆从到处在寻工匠,自己要凿出一个池塘,压昆明池一头。”